2025年8月31日至9月1日,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元首理事会第二十五次会议在天津召开,20余位国家元首及联合国、金砖国家、东盟等国际与区域组织负责人参会。此次峰会为上合组织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峰会。
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上合组织已正式转型为“由议题驱动并逐步制度化”的区域合作平台和全球人口规模最大的区域性组织,其合作议题逐渐走向多元化。
第一,以多维实践构建区域安全屏障,彰显非西方安全合作逻辑。近年来,上合组织通过双重路径深化安全领域实践:一方面,以“和平使命”等系列联合军演为实践载体,依托“上海合作组织地区反恐怖机构”构建跨国情报共享与反恐协作机制,成功阻断数千起跨境恐怖主义及极端主义活动,为维系中亚地区整体和平稳定格局提供了实质性制度支撑。另一方面,通过构建与联合国、中亚区域组织的多边协作网络,深度参与全球反恐及区域安全治理进程,拓展安全合作的国际维度。从实践导向来看,上合绝非以西方为目标的军事对抗体系,其安全合作实践呈现务实与非扩张性的核心逻辑。显然,上合核心目标在于搭建非西方国家的合作平台,探索有别于西方军事同盟体系的替代性区域安全治理模式。
第二,以制度建构深化经贸合作,展现多极化背景下的区域协作价值。上合组织逐步将合作议题拓展至贸易融通、基建互联及能源协作领域,并构建系统性制度框架。自2003年签署首部《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多边经贸合作纲要》后,成员国陆续出台合作计划与中长期战略,同步建立贸易经济高官委员会、跨行财团等多层次机制,为经贸合作提供制度支撑。实践中,上合以跨境基建项目为核心,中吉乌铁路、国际南北运输走廊等标志性项目与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深度嵌套;其经济议程既体现与“一带一路”的协同效应,也反映俄及中亚成员国维护议题多元性与组织自主性的诉求。尽管经济合作执行存在不确定性等困境,但在全球多极化加速、“全球南方”崛起背景下,上合组织仍被视作强化区域协作、提升非西方经济体话语权的重要平台。
第三,以人文交流机制建构区域认同,探索“区域命运共同体”的实践路径。上合通过“制度化平台+多元化活动”的双重路径,推进人文领域的区域协作与认同培育。在教育合作维度,依托涵盖百余所高校的上海合作组织大学,构建起学术交流与青年互动的制度化网络,为成员国青年群体提供互访、专题研讨及联合研究的平台,实现人力资本层面的区域联结;在文化互动维度,持续开展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艺术节、上合组织青年发展论坛、上海合作组织媒体智库峰会等多元活动,并针对性设立“上海合作组织妇女论坛”等专项平台,通过“官方+非官方”层面的软性交流机制,在拓展上合组织社会参与基础的同时,也为构建区域民间互信与认同提供了实践载体。显然,人文交流能够为组织的长期发展凝聚民间共识,成为“区域命运共同体”从理念愿景向现实建构转化的关键纽带。
上合组织虽持续推进合作实践,但在动荡国际环境的制约下,上合组织未来仍面临多重结构性与突发性挑战,值得关注。
一是内部结构性矛盾与制度化困境凸显深层发展难题。本质是组织发展阶段结构性矛盾与制度化能力不足的集中体现,具体表现为三重张力:其一,利益偏好异质性引致的经贸协作分歧。核心经贸议题中,成员国战略诉求分化显著:俄罗斯聚焦能源出口与本币结算区域推广,以对冲外部经济风险;中国倾向以基础设施互联互通为纽带与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深度协同,实现区域产业链整合;中亚成员国则在“发展自主性与外部投资依赖”间权衡,既需外部资本改善基建与产业结构,又担忧主权让渡风险。这种分化直接导致议程设置分歧与项目推进非同步,削弱经贸协同效能。其二,制度化能力赤字导致的执行效能不足。尽管上合已建立秘书处、跨行财团等基础合作机制,但实践中存在“机制虚化”问题:一方面,常设机构预算与权限有限,难以统筹跨区域大型经济项目;另一方面,决策机制以保障成员平等原则,但易使议题陷入“议而不决”,导致制度化机制无法转化为执行推力,制约经济合作议程落地。其三,发展水平差异催生的合作预期失衡。中俄等经济实力较强的成员国更关注战略层面政策协调,以提升全球治理话语权;中亚国家则更期待直接投资与市场准入。这种预期差加剧政策共识形成难度,令峰会宣言等政治性文件易停留在“象征性多边主义”,在短期内难以转化为可验证、可评估的制度化成果。
二是外部环境的冲击与挑战增加发展风险变量。外部地缘政治格局的剧烈变动,为此次上合峰会的议程推进与成果落地构成复杂约束:其一,区域冲突外溢引发的战略立场分化风险。乌克兰危机的长期化加剧了欧洲与欧亚大陆的战略断层,部分上合成员国的对俄政策和立场出现分化,上合组织在涉俄议题上难以形成一致的协调立场;中东地区巴以对抗升级与区域性代理冲突的扩散,进一步加重全球安全议程的不确定性,削弱上合参与跨区域安全治理的外部环境稳定性;印巴矛盾的持续发酵则为南亚次区域安全埋下隐患,对组织维系区域整体稳定的目标构成现实挑战。其二,全球经济秩序重构带来的体系性压力。美国推行的新一轮贸易保护主义与技术封锁,加速了全球供应链的碎片化与经济秩序的分裂,这种外部经济环境的结构性变动,直接影响上合成员国的贸易合作空间与产业协作路径,尤其对依赖外部市场与技术的成员国形成显著冲击。
上合组织内部结构性矛盾、制度化困境与多重外部冲击的叠加,既牵动成员国战略利益与发展诉求,更加剧组织内部协调压力。在地缘政治裂痕加剧、全球经济体系割裂的双重背景下,推动成员国凝聚议题共识、构建韧性合作机制,成为此次上合峰会回应的核心挑战,亦是检验上合组织今后抗风险能力的关键维度。
(作者单位: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