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赵琪
人口老龄化业已成为全球性挑战，对国家或地区的经济、社会、政治等领域产生了深刻影响。相关研究预测，欧盟将在2026年后进入人口下降期，这给本就经济增长乏力、政治不稳定性加剧的区域未来蒙上了阴影。比利时智库布鲁盖尔研究所近日发布研究报告《人口差距：欧盟老龄化的不平衡》（以下简称《人口差距》报告），详细分析了欧盟内部不同国家的人口发展趋势、劳动年龄人口数量下降带来的社会压力以及应对人口问题的可行方案。本报记者就相关问题采访了该报告主要负责人、布鲁盖尔研究所研究员大卫·平库斯（David Pinkus）。
人口老龄化削弱欧盟国家竞争力
平库斯长期从事欧盟国家人口老龄化问题研究。他表示，到2050年，预计欧盟27个国家中将有22个国家的劳动年龄人口数量下降，而欧盟85岁以上人口的比例将增加1倍以上。2023—2050年间，由于自然人口减少和净移民流入数量有限，欧盟东部和南部国家将面临人口老龄化危机，由此可能导致其劳动力萎缩和竞争力下降。相比之下，欧盟北部和西部国家虽然也会面临人口老龄化问题，但由于移民数量的增加，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影响相对较小，使这些国家有更充裕的时间进行人口结构调整。总的来说，劳动年龄人口数量下降可能会导致欧盟国家经济竞争力被削弱，由此引发的不平衡问题或将成为欧盟未来面临的最主要挑战之一。
《人口差距》报告提到，21世纪初，欧盟进行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东扩，一些中东欧国家成为欧盟成员国。新成员的加入给欧盟带来了更大的一体化市场、更突出的经济增长动力以及地缘政治影响力。然而，近年来，人口结构的加速转变给欧盟在全球范围内的竞争力带来不利影响。这些变化对欧盟的凝聚力构成挑战，政策制定者需要出台相关措施来应对这种挑战。
欧盟委员会在2024年发布的一份报告中曾提到人口数量下降趋势，这一趋势使得欧盟难以维持现有的经济结构、生产模式和社会保障体系。此外，欧盟内部不同国家在人口问题上差异较大，其中南欧和东欧国家的问题最为严峻。目前，南欧国家的高龄老年人口抚养比（85岁以上人口相对劳动年龄人口的比例）已经相当高，预计到2070年将上升至18.3%，东欧国家的这一比例到2070年也将上升至15.3%。从整体来看，欧盟0—19岁人口数量的下降在拉脱维亚、立陶宛、希腊等国格外显著。与此同时，劳动年龄人口（20—64岁）数量下降幅度预计超过20%的国家包括罗马尼亚、葡萄牙、克罗地亚和波兰等。对这些国家来说，从事商品生产与服务的劳动力规模缩减，会在国内生产总值增长放缓的同时给公共财政造成压力。
充分激发劳动力市场活力
瑞士《新苏黎世报》2024年曾刊发评论文章表示，欧洲劳动年龄人口数量下降问题引起了经济学家和金融市场人士的关注，这一趋势可能会抑制经济增长。据国际市场研究机构摩根士丹利预测，到2040年，欧元区就业人口将减少6.4%，继而可能导致欧元区经济增速每年下降0.25个百分点，对欧洲各个国家的具体影响可能有所不同。
瑞士巴塞尔大学商学与经济学院讲师曼努埃尔·布赫曼（Manuel Buchmann）认为，未来10—20年，欧洲人口趋势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联明显呈负相关，欧洲正日益成为“一个老龄化且人口萎缩的大陆”。受过良好教育、拥有充分就业机会的年轻人群，通常能为一个国家带来经济效益。这种效益被称为人口红利，能够显著推动经济增长，而欧洲在这方面的发展轨迹看起来并不乐观。
平库斯告诉记者，人口减少以及劳动力老龄化已成为欧盟国家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劳动力老龄化会导致劳动力市场的流动性降低，此外，相对于年轻劳动者，老年劳动者往往较少参加职业培训，因此面临着更大的技能过时风险。面对上述问题，欧盟成员国纷纷出台相关政策措施，如将现有劳动力群体的技术升级和再培训作为优先事项，制定积极的就业政策，吸引非欧盟国家的年轻移民。德国于2023年通过新版《技术移民法案》，强调拓宽欧盟“蓝卡”（欧盟出台的一项制度，通过吸引技术移民弥补高技术人才缺口）的发放范围，将没有正式学位但具有相关经验的信息技术从业者纳入其中，以及扩大短缺职业清单的范围等。为缓解劳动年龄人口数量下降，欧盟各国政府还积极鼓励提高女性等代表性不足群体的劳动参与率。这类政策在东欧国家尤为明显，因为东欧国家的女性通常承担了更多家庭照料责任。还有一些欧盟国家的政府部门着眼于简化兼职工作流程，促进劳动者灵活就业。
欧盟委员会负责地中海事务的专员杜布拉芙卡·舒伊察（Dubravka ?譒uica）提出了一系列建议。首先，在充分挖掘本地劳动力潜能的同时，欧盟可制定更具吸引力的政策，吸引外来移民人口补充劳动力市场，其中的重要举措包括升级城市基础设施以更好地容纳外来移民人口。其次，制定差异化的移民政策。譬如，参考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做法，给予省或市层面更大的移民政策空间。此外，还包括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将外来移民人口与当地劳动力市场需求进行匹配。最后，鉴于低生育率也阻碍了劳动力市场活力的激发，政府部门需要推出更多家庭友好型政策，包括延长育儿假、提供育儿补贴和设计灵活的工作安排等。
统筹政策工具的组合应用
欧盟凝聚力政策通常被认为是应对气候变化、提升竞争力和推动数字转型的重要途径。考虑到目前欧盟国家人口老龄化趋势及其可能带来的挑战，相关专家提出，欧盟凝聚力政策应该在上述领域展现更为突出的效能。
布赫曼提到，增加移民人口可能有助于化解人口压力。据统计，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德国的外国劳动力数量显著增加，到2023年已达650万人。新冠疫情之后的几年里，大量移民人口为德国的经济增长提供了支持，外国人在德国劳动力中的占比已从2000年的8.5%上升至2023年的15%。然而，移民只能部分缓解不能完全解决人口问题，因为对移民人口的接纳存在政治和社会层面的限制。与此同时，移民人口融入劳动力市场往往面临困难。移民到欧盟的外来人口中，只有不到30%的人受过高等教育。
因此，欧盟国家必须运用多种政策手段来应对人口结构变化带来的影响。平库斯总结到，一方面，要为老年劳动力提供再培训机会；另一方面，也要为年轻人创造更多就业机会。此外，还需制定家庭友好型政策和其他利好政策，以提升代表性不足群体的劳动力市场参与度，并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和推进劳动力市场一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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