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强调，探索实行国家宏观资产负债表管理，把经济政策和非经济性政策都纳入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评估。国家资产负债表不仅能清晰呈现经济存量与流量之间的互动关系，还能直观反映政策效果与经济风险。从本质来讲，宏观资产负债分析能够将复杂的经济运行过程，抽象为部门间资金流动与积累的交互过程，从而为宏观经济治理拓宽思路。鉴于此，构建基于国家资产负债表以及交易流量矩阵的全景式政策评估模型，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与实践指导意义。 

　　在宏观经济治理中，财政政策通过收支安排、债务管理和资产配置等手段，直接影响国家的资产负债结构和经济运行效率。近年来，我国积极的财政政策不断提质增效，财政补贴作为主要的财政政策工具，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根据以往经验，我国的财政补贴政策主要集中于供给侧，特别是通过减税降费、产业优惠、创新补贴等面向企业的政策工具促进经济产出。近年来，在外部压力加大、内部困难增多的复杂经济形势下，我国经济增速放缓，总需求不足已成为经济运行中的主要矛盾。2025年我国经济工作的首要任务是“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带来了政府部门关于财政补贴对象的选择效率问题，特别是补贴资金应流向以家庭为主的需求端还是以企业为主的供给侧。 

　　 我国家庭补贴与企业补贴政策具有类别多样化、实施频率高以及交叠使用的基本特征，不仅加大了微观数据的统计难度，也增加了对补贴对象进行科学选择的研究难度。当家庭补贴和企业补贴同时实施，两类政策会在经济系统中循环交互并产生叠加效应，而这一动态过程无法通过后验的经济数据加以识别，极大降低了家庭补贴与企业补贴效果的可比性。如何科学合理地选择补贴对象不仅是实践难题，更是经济学理论难题。不同学派在财政补贴对象的选择方面存在争议。凯恩斯主义理论认为，经济周期的波动主要源于有效需求的不足，向家庭提供补贴可直接增加其可支配收入，刺激消费需求，进而带动生产和就业；而供给学派强调生产能力和供给对经济增长的决定性作用，主张通过减税和放松监管降低供给侧成本，刺激投资和创新，以提高生产效率。因此，传统的经济分析框架难以合理解释现实中家庭补贴与企业补贴长期共存的普遍现象。 

　　 补贴对象的选择问题，揭示了单一需求侧或供给侧理论分析的局限性，同时反映了微观研究视角在复杂环境中的局限性。在此背景之下，基于后凯恩斯主义的存量—流量一致模型（以下简称“SFC模型”）为这一难题提供了可行的解决方案。一方面，后凯恩斯主义理论将Kaldor的累积因果理论（Cumulative Causation）融入传统的凯恩斯主义框架，阐明供给约束将如何在长期向需求侧约束调整，弥补了需求侧与供给侧分析的割裂问题。另一方面，存量—流量一致的分析框架具有识别宏观经济部门之间资金流动和循环反馈机制的重要优势，为辨析复杂多变的经济社会元素提供了重要工具。作为“国家账本”，宏观资产负债表与交易流量的建模分析为复杂的补贴问题提供了一种简化方案，即通过资产负债与交易流量平衡的会计准则，对财政补贴的资金流动过程进行抽象化处理，从而清晰呈现出其主要经济影响。可见，基于SFC模型，通过刻画等量的家庭补贴与企业补贴外生冲击，有助于探讨不同政策目标下的“最优”补贴对象。 

　　本研究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全面评价财政补贴的政策效果，提出财政补贴政策的传导机制，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一个实用的分析框架；第二，构建系统的政策评估流程，在复杂环境下开展多政策对比，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关于如何科学选择财政补贴对象的理论基础；第三，将经典的SFC模型引入宏观政策取向；第四，在原有模型的基础上，将商业银行调整为国有属性，刻画政府债券主要由商业银行持有，使模型更符合我国的财政金融制度安排。 

　　一、文献综述与理论基础

　　二、模型构建与政策冲击设定

　　三、模型运行及结果分析

　　围绕家庭边际消费倾向与财政支出的进一步讨论

　　结论与政策启示 

　　基于家庭、生产企业、政府、商业银行以及中央银行的五部门宏观资金账户，构建存量—流量一致模型并刻画等量的家庭补贴与企业补贴两类外生冲击影响。在不同参数环境下的研究发现：家庭补贴在改善人均工资水平以及政府债务率方面的效果优于企业补贴，企业补贴在改善企业利润率方面的效果优于家庭补贴；政策实施周期、家庭边际消费倾向以及财政支出增长率均会对两类补贴的政策优势产生影响；即使在高度简化的模型设置下，政策环境参数的复杂组合使二者的评价结果体现出多样性。在由真实数据模拟的确定性环境下，提升家庭边际消费倾向有助于总体提升财政补贴的短期政策效果；家庭补贴与企业补贴的政策优势具有互补性。在我国当前健全宏观经济治理体系并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的背景下，基于上述结论，可得到如下政策启示。 

　　第一，利用具有目标导向的财政补贴工具，提高补贴资金使用效率。从微观数据校准结果来看，我国家庭边际消费倾向处于较低水平。当前，实施财政补贴政策应以改善家庭消费预期为前提，通过多维度措施提高补贴资金使用效率。首先，优化财政补贴方式，通过设计具有明确消费导向的补贴政策，如发放消费券、设置限时补贴、推出消费满减优惠等，引导家庭将补贴资金直接用于消费。这类补贴工具有助于确保财政资金直接转化为消费动力。其次，完善社会保障体系，优化消费基础设施条件，提高家庭消费信心和消费能力。完善社会保障体系能够降低家庭的预防性储蓄动机，使其在面临不确定性时更有信心进行消费。同时，推进交通运输、物流仓储、支付系统等消费基础设施建设，提升消费便利度，进一步促进居民消费增长。 

　　第二，根据政策目标和经济环境灵活选择补贴形式。财政政策与宏观经济运行中的各个环节紧密相连，财政补贴效果直接影响着总需求的规模以及结构，事关经济增长、物价、就业以及金融等多领域发展。这就要求政策制定者全面掌握与评估当前经济环境，明确补贴政策核心目标，从而实施有针对性补贴。例如，面向家庭补贴应致力于短期提振消费、提高居民福利并刺激经济增长；面向企业补贴旨在提升企业活力、助推企业长期资本深化与成果转化。因此，宏观政策取向应以政策工具属性、政策目标以及政策环境之间的协同效益为核心，灵活调整财政补贴对象。 

　　第三，实施补贴政策时应兼顾短期与长期目标，合理规划和有序衔接不同类型的补贴政策。在经济下行期间，需求不足是导致经济疲软的重要原因之一，优先实施家庭补贴可迅速提振消费需求，增强市场活力，稳定经济环境，在短期内有效应对需求不足的问题。在需求旺盛阶段，应逐步将政策重心转向企业补贴，以支持企业的长期发展。此外，在政策实施过程中，应注重家庭补贴和企业补贴的衔接与过渡，避免政策之间的脱节或冲突，以实现短期需求拉动和长期可持续供给之间的动态平衡。 

　　〔本文注释内容略〕

原文责任编辑：张天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