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的核心是资源配置，资金配置又是资源配置的核心。不论是政府“有形的手”还是市场“无形的手”，其作用的发挥都有赖于会计信息的支持。但是，由于传统会计理论和财务报告的基础缺陷，处于会计信息重心之一的资金效率信息存在较为严重的扭曲，影响了会计工作基础性服务功能的发挥，亟待矫正。

　　资金效率分析体系的缺陷

　　为会计信息使用者进行决策提供有用信息是财务报告目标所在。然而，由于传统会计理论和财务报告的基础缺陷，资金效率分析体系存在以下三个重要缺陷。

　　第一，资金投入的概念模糊问题。传统会计理论对会计要素或财务报表要素的划分均是基于会计主体或报告主体的基本假设，导致不管是国际会计准则理事会的五要素还是中国会计准则委员会的六要素，抑或美国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的十要素，都没有“资金”或“资金投入”这个最基本的要素，有的只是“资产”这一要素。与之相对应，财务报告中也只有资产、流动资产、非流动资产等项目，却没有资金、流动资金、非流动资金等项目。概念模糊或混淆是导致实务中将总资产等同于总资金、流动资产等同于流动资金、非流动资产等同于非流动资金等的根源所在。

　　第二，投资回报或周转额的不严谨问题。投资者不仅包括股权投资者，而且包括债权投资者，因此，投资回报不仅需要考虑企业为股权投资者带来的回报，而且要考虑企业为债权投资者带来的回报。同样，由于企业运用投资者投入的资金既可以从事产品经营活动，也可以从事资金运营活动。但是，会计要素或财务报表要素中并没有直接的“投资回报”要素。对投资者来说，投资回报应是企业运用资金产生的净利润（EBIDA）。实务中常被作为投资回报的利润总额、息税前利润（EBIT）、净利润等指标。使用这些指标，一方面会因为忽视了企业为债权投资者带来的投资回报或没有考虑折旧、摊销对应的投资回报而导致投资回报被低估，另一方面又会因未剔除并非投资者回报的所得税而导致投资回报被高估，最终导致不严谨问题的出现。

　　第三，资金投入与产出（投资回报或周转额）的不匹配问题。如总资产净利率、总资产利润率等分析指标的分子可能只是股东或股东加政府的回报，而分母却不仅有股权投资者的投入，而且有债权投资者的投入和供应商、客户、经营者、员工、政府等其他利益相关的投入，这会导致分子、分母不匹配。同样，在总资金周转率等资金效率分析指标中，分子的周转额仅考虑了企业从事产品经营获得的营业收入，没有考虑企业从事资金运营活动产生的周转额，而分母的总资产则不仅包括了产品经营的投入，而且包括了企业从事资金运营的投入，分子、分母的不匹配导致总资金周转率不能客观反映资金运用的效率。

　　资金效率分析体系缺陷的后果

　　第一，资金回报率被严重扭曲。资金回报率分析最常用的指标投资回报率或资产回报率的分子通常是EBIT，而分母为平均总资产。如前所述，EBIT既有低估也有高估投资回报的可能。但从非金融类上市公司总体情况看，每年计提折旧、摊销的总额可能远远超过所得税的规模，往往导致非金融类上市公司的投资回报总额被严重低估。其中，以产品经营为主的企业投资回报被低估的程度可能会更大，而以资金运营为主的企业投资回报被低估的程度可能会更小。同时，分母的平均总资产则严重高估了平均总资金。总投资回报扭曲和总资金扭曲两者结合导致非金融类上市公司资金回报率总体被大幅度低估，以产品经营为主的上市公司被低估情况更严重，资金回报率信息的扭曲不利于以产品经营为主的企业的竞争和发展。

　　第二，资金周转率被严重扭曲。由于反映资金周转率的传统分析指标总资产周转率（营业收入/平均总资产）只考虑了产品经营活动的资金周转，且其周转额是以权责发生制的营业收入来衡量，并非经营活动实际的资金回收，并且又没有考虑资金运营活动的资金周转，而分母的平均总资产不仅包括了产品经营活动的资产，还包括了资金运营活动的资产，分子、分母不匹配，且分母的平均总资产也会大大夸大总资金的投入。因此，总资金周转率通常会被严重低估，以产品经营为主的企业资金周转率被低估的程度可能要显著低于以资金运营为主的企业。

　　第三，信息扭曲对政府和市场的资源配置产生了严重误导。资金回报率或资金周转率等基础信息产生的扭曲整体上严重低估了实体经济的资金效率，导致宏观层面严重的资本错配。与此同时，由于不同行业、不同地区企业的资金效率扭曲程度存在差异，必然会诱导中观层面资金错配的发生。同样，由于不同经营方式企业、不同市场地位企业等的扭曲程度也会存在明显差异，势必诱导微观层面资金错配的发生，这可能部分解释了宏观层面金融“脱实向虚”、中观层面实体经济产业“空心化”、微观层面资金更追捧资金运营或实体企业金融化等问题。

　　资金效率分析体系缺陷的矫正

　　笔者测算发现，2024年我国上市公司资金回报率总体被低估幅度超过50%、资金周转率总体被低估幅度超过70%。这严重影响了会计工作基础性服务功能的发挥，必须正本清源，对资金效率信息的扭曲加以彻底矫正。

　　第一，澄清混淆的基本概念，夯实资金效率分析基础。资金、资本与资产等基本概念的混淆和模糊是导致上述问题的罪魁祸首。会计的研究对象是资金运动，但什么是资金却缺乏科学、清晰的界定实乃会计专业的悲哀。作为投资者在企业中的投入，资金、资本可以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但不能与“资产”混为一谈。因此，资金或资本可以用资产扣除不需要投资者投入的资产进行测度，不需要投资者投入的资产，其来源可以称之为营业性负债或非金融性负债。因此，资金=资产-非金融性负债=所有者权益+金融性负债=资本。

　　第二，理顺资金运动逻辑，重建资金效率分析体系。企业运用资金创造价值的方式有两类，一类运用资金从事产品经营活动直接创造价值，另一类则运用资金从事资金运营活动间接创造价值。在此基础上，可以重建如下的资金效率分析体系。

　　总资金回报率=（经营活动EBIDA+投资活动EBIDA）/平均总资金

　　经营活动资金回报率=经营活动EBIDA/平均经营活动资金

　　投资活动资金回报率=投资活动EBIDA/平均投资活动资金

　　总资金周转率=（经营活动现金流入+投资活动现金流入）/平均总资金

　　经营活动资金周转率=经营活动现金流入/平均经营活动资金

　　投资活动资金周转率=投资活动现金流入/平均投资活动资金

　　第三，推动创新体系应用，矫正资金效率信息扭曲。财政部应出台创新分析体系应用指南，强化和完善会计基础服务功能。考虑到推动中央企业加快司库体系建设，进一步加强资金管理的需要，国务院国资委可将创新分析体系应用情况纳入考核体系中，为中央企业建设世界一流财务管理体系提供科学的数据支撑。中国证监会、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等部门应发布专项监管指引，引导创新分析体系在资本市场、信贷管理、金融监管中广泛应用，净化市场和监管的信息环境。中央企业、地方国有企业、上市公司等企业应率先应用创新分析体系，为政府和市场两大资源配置力量提供科学支撑的同时，强化企业一流财务管理体系建设，提高企业资金效率和管控水平。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政府投资平台企业债务风险测度、评价及预警研究”（22BGL061）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