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艺有其不同以往的生产与传播形态及批评范式。它不仅带来一系列文艺实践层面的新现象,同时还深刻影响乃至直接触发了文艺观念的时代新变。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明确提出:“要适应形势发展,抓好网络文艺创作生产,加强正面引导力度”,网络文艺创作以此引领实现健康发展。
网络文艺对审美认知的改变
网络文艺自20世纪90年代萌芽以来,随着资本运作的介入、跨媒介转型迭变及科技赋能的推动,其生产与传播不断呈现出多元丰富的实践样态。如《步步惊心》将网文影视化;《甄嬛传》《斗罗大陆》等网络热门IP在影视、动漫、游戏等领域衍生并获得巨大经济效益;《黑神话:悟空》以3A技术重新演绎传统中国神话;AI翻译软件加速多语种网文的输出等。可以说,网络文艺的衍化发展,充分体现了其传播力强、受众广、经济效益高、发展劲头强等特点。尤其是,近年来,伴随网络影像技术的便捷化、社交媒体的多样化,网络文艺在日益广泛地将普通大众带入自身生产与传播活动之际,越来越多地将中国文化精神内核融于作品表现之中,初步形成了“新”文艺与“古”文化双向奔赴的实践景观。
在生产与传播方式及其呈现形态的现实改变中,网络文艺以即时性、虚拟性和互动性,直接影响并改变了人们对于文艺的审美认知—接受方式。特别是,数字技术的发展与应用,在音视频和文本的屏幕虚拟呈现中为人们带来全新的视听体验,既打破了信息传输的时空界限,也颠覆了文艺作品与受众之间原有的单向输出关系,人们可以在互联网上通过评论、点赞、弹幕吐槽等多种方式,即时评价甚而直接参与网络文艺作品的生成过程。VR技术则更进一步突破了文艺作品中现实与虚拟的界限,让受众得以沉浸式体验文艺作品。
当然,网络文艺的发展客观上也带来了许多新的问题。一方面,对技术的滥用和过度崇拜有可能导致网络文艺作品流于“炫技”而内核空洞。如人工智能在以技术方式提升网络文艺作品的生产与传播效率、促进网络文艺“提效增产”之际,也可能因为重“量”轻“质”而折损文艺受众的接受热情。另一方面,在网络文艺生产中为了攫利而刻意避免“刺点”,以平滑无害来讨好观众,甚而“为效益而媚俗”,同样可能贬抑作品的审美价值,损害网络文艺的健康发展。尤其是网络文艺拥有数量巨大的普通受众,如果长期沉浸在低质高量的生产与传播环境中,大众的审美趣味极易被钝化,并在算法流量控制下陷于审美倦怠。
现实发展中的网络文艺实践,要求我们立足中国社会和文化的现实土壤,在马克思主义思想精髓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华相互贯通融合的基础上,具体把握网络文艺的发展方向,大力促进网络文艺精品涌现,积极拓展网络文艺的社会效益,并以之为核心来推进新时代网络文艺的美学话语建构,夯实提升网络文艺创造力、强化网络文艺阐释力的基本根据。
坚守网络文艺实践的
人民主体地位
以“两个结合”为根本,新时代网络文艺美学话语建构的基本立足点,在于始终坚守网络文艺实践的人民主体地位。可以看到,在“互联网生活”已经深度融入人民大众日常活动的今天,网络文艺较之以往的文艺活动,有着更广的社会辐射面和更高的大众参与度。如网络文艺的生产与传播紧密勾连、贯通一体,其作用对象不再是某些固化的受众群体,并且由于网络传播所具有的对话交流特性,现实中的网络文艺活动直接突破了传统文艺的影响—接受模式,呈现出全方位综合的动态感知与交互合作模式。而作为伴随互联网同步成长起来的“网络原住民”,人民大众尤其是青年在现实中既是网络文艺的具体受众,实际也是网络文艺生产与传播活动的直接参与者和推动者。他们不仅深谙网络文艺的运行规则,更用“行话”建立起独属特定文艺形态的社交话语体系,在现实的网络文艺实践中有着更为明确的主体性。
因此,新时代网络文艺的美学话语建构只有充分尊重人民大众的主体地位,积极纳入和感受人民大众的主体力量,才能外在适应互联网的技术进步特性、内在彰显文艺活动的时代精神,在网络文艺完善自身实践形态和审美功能的过程中,持续深化其精神价值追寻,有效引导网络文艺在多样性实践中不断提升自身的精神内涵。
有效支撑
网络文艺创造性转化能力
提升网络文艺创造性转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能力以“两个结合”为根本,新时代网络文艺美学话语建构的一个重要方面,在于有效支撑网络文艺创造性转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能力,并由此实现网络文艺的时代功能。在其中,需要我们重点把握和处理好两个方面的关系。
其一是在场性与超越性的关系。网络文艺在作品形态上具有虚拟可复制性,在传播形式上具有广泛的即时性,而在批评传达方面则具有碎片随感性等新的特质。对于网络文艺不同于传统文艺的诸多异质性特点,原来经由传统文艺实践而总结得出的许多观念、经验和理论范式,往往难以充分把握。也因此,重新置身网络文艺的发生现场,既由在场性感知而主动介入新的艺术现象生成过程,同时又通过超越现象表层、探究本质内核的积极思考来落实美学话语的阐释效力,就成为新时代网络文艺美学话语建构的具体内容。如果说,在场性感知是实现网络文艺美学话语建构的实践前提,那么,根植人类文化传统和文艺发展的基本规律,尤其是根植具有当代传承转换价值的中华文化精神,超越纷繁多变的现象碎片而从整体上寻获把握网络文艺实践机制及其价值创造的根据,就是新时代网络文艺美学话语建构的根本归趋。
其二是开放性和专业性的关系。新时代网络文艺的美学话语建构要充分洞察现实中的大众文化心理,主动表达大众的现实精神追求,以便在具体贴合网络文艺生产与传播特性的过程中,积极引入大众参与的话语实践机制。当然,美学话语建构层面上的开放性,因其内在联系着以支持网络文艺实践机制与价值构造为内容的知识指向,所以有其必要的专业限制。例如,互联网3.0时代,强调网民以自我为原点来建立相互间的网络联结,却又在算法机制中形成了新的“信息茧房”,常常令人在自我膨胀中陷于个人情绪的肆意发泄。这种情况的存在不仅无助于激发个体的创造性思维活力,反而会在封闭中强化自我中心主义。事实上,新时代网络文艺的美学话语建构需要包容大众参与知识生产过程,但同样也需要能够运用理性的逻辑话语来凝定各种随感式的网络宣泄。在这个意义上,专业性的介入将有助于缓和大众自我膨胀所产生的思维僵化,重新激活个体思考力,更好地引导大众理性参与到网络文艺的美学话语建构之中。开放与专业的动态平衡作为新时代网络文艺美学话语建构的动力机制,既体现了多元主体的友好协作,也是引领网络文艺不断产出优质精品、扩大文化传播效力、完善价值阐释的现实推动力。
(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艺术与美育研究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