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技飞速发展的当今时代，人工智能技术以其强大的颠覆性和创新性，正在逐渐改变我们的世界。2025年春节期间，中国人工智能企业推出的生成式AI模型深度求索（DeepSeek）横空出世，由其引发的科技震动，至今仍在全球发酵。DeepSeek凭借“低成本、高性能”的颠覆性突破，不仅登顶应用商店榜单，更以开源战略重构行业生态，证明中国AI技术路径可绕过西方算力霸权，在强化学习与推理能力领域实现“从追随到引领”的跨越。

　　由DeepSeek引发的热烈讨论是全方位的，比如，它给全球人工智能技术带来的颠覆性突破体现在哪些方面？它对各行各业工作方式带来的革命性影响是什么，是机遇还是挑战？围绕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教授陈小平和山东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刘华军，通过了解他们的观察和思考，有助于我们更深刻地理解并融入这一科技创新进程。

　　中国社会科学网：春节期间，国产大模型DeepSeek成为全球AI领域的一颗新星，引发广泛关注。您如何看待颠覆性创新在人工智能技术突破以及由此引发的行业变革以及对未来发展的影响？

　　陈小平：科技创新不是单纯的科技问题，从底层受制于创新模式的制约。目前我国的科技创新很大程度上仍然遵循熊彼特创新的基本原理，即通过创新要素的市场化组合，追求经济效率和商业效益的最大化。在熊彼特创新模式下，个别国家的人工智能正在走向巨角兽经济，即一种前所未有的超级寡头经济及附带的超级政治集权，并对其他国家产生了严重的干扰。人类面临着决定命运的历史性抉择：通过人工智能走向巨角兽经济，还是走向普惠、包容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刘华军：第一，颠覆性科技创新突破了传统人工智能技术“规模—效率”的线性增长桎梏。DeepSeek等大模型多模态认知能力的突破性进展，标志着人工智能从专用智能向通用智能的范式跃迁，为颠覆性科技创新在通用人工智能（AGI）领域开辟新路径。

　　第二，颠覆性科技创新驱动产业生态的链式重构。当前大模型技术已渗透至金融、制造、医疗等多个国民经济领域，引发“技术扩散—要素重组—价值重构”的三阶变革。这种颠覆性科技创新促使生产要素从传统二元结构向“数据—算法—算力”新三元结构转型。

　　中国社会科学网：横空出世的国产大模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重新审视和理解中国颠覆性创新模式、路径的生动样本。您认为，以DeepSeek为代表的“杭州六小龙”的颠覆性创新路径为我们提供了哪些经验？

　　陈小平：我曾提出“公义创新”的概念和构建公义创新模式的设想。与熊彼特创新不同，公义创新通过创新要素的社会化组合，追求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协同提升。我国大模型公司深度求索推动的“低成本+开源”的人工智能应用路径，就是公义创新模式的多种雏形之一，对于抵御巨角兽经济具有一定作用。我认为，“低成本+开源”才是深度求索公司的创新成果受到全球普遍关注和广泛欢迎的根本原因，这也表明了公义创新对全人类的巨大吸引力。如果一家公司试图通过“高成本+闭源”垄断全球的人工智能创新机遇和发展红利，另一家公司开源自己的研发成果，推动AI技术的全球共享共创共赢，你说多数人会如何选择？市场又会如何选择？全球各大平台纷纷接入深度求索的大模型，已经给出了回答。在我看来，智能革命不是用更强大的技术手段，在“旧世界”里展开更残酷的“内卷”，而是颠覆“旧世界”，再造“新世界”。

　　刘华军：第一，“杭州六小龙”企业的颠覆性创新路径展现出创新要素的“动态聚合效应”。通过构建“基础研究—工程转化—商业应用”的链式创新体系，实现了知识资本（高校专利）、人力资本（顶尖工程师）与金融资本（风险投资）的乘数效应。

　　第二，“杭州六小龙”有助于构建市场导向的“需求引致创新”机制。区别于技术推动型创新路径，其通过深度挖掘金融、医疗等垂直领域的需求痛点，构建“场景定义技术”的反向创新范式。

　　第三，有助于推动地方政府施行制度创新的“适应性效率”改革。地方政府通过建立AI算力交易市场、数据要素确权机制等制度试验，降低创新活动的制度性交易成本。这种“制度—技术”协同演进路径，与新制度经济学中诺斯的制度变迁理论形成实践呼应。

　　中国社会科学网：新一轮科技革命方兴未艾，人工智能时代扑面而来，正是我们探索更多原创性创新，走向世界科技最前沿的好时机。您认为，未来应该如何推进颠覆性创新，推动我国成为创新型强国？请您谈一谈您的建议。

　　陈小平：我国应充分利用“低成本+开源”的人工智能应用路径带来的契机，对现行科技创新模式进行根本性变革，实现熊彼特创新模式向工艺创新模式的平稳升级，在创新模式上为我国人工智能创新的全面爆发消除障碍，奠定基础。

　　刘华军：第一，深入把握颠覆性科技创新的对立定律，构建颠覆性创新范式。一是设立“范式突破”专项基金，重点支持量子计算与经典计算、符号主义与连接主义等对立技术的路径探索。二是构建跨学科研究矩阵，学习成功的范式跃迁经验，在多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开展“人工智能+生物技术”“量子信息+材料科学”等交叉研究。三是建立颠覆性技术预研数据库，收录海量的失败案例进行二次开发，形成“试错—迭代—突破”的创新闭环。

　　第二，降低创新门槛，开辟低成本的创新赛道。一是优化政府—社会资本配比机制，设立风险补偿基金，重点支持大模型训练、类脑芯片研发等人工智能基础领域，培育科技独角兽。二是允许“专精特新”企业以专利兑换算力资源，提高“专精特新”企业研发效率，通过税收优惠和财政补贴激励其开展颠覆性科技创新活动。

　　通过构建颠覆性创新范式、开辟低成本的创新赛道，最终形成“技术突破—产业升级”的正向循环，助力科技强国建设。

　　中国社会科学网记者张杰 张清俐/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