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就要结束了，也许不少“青椒”（青年教师）会有和我一样的感受——又是冲锋的一年，充实而忙碌。可细细盘点成果之后发现，似乎并没有攻下几个“山头”，但疲惫感却与日俱增。青年教师，特别是社科领域的青年教师，三十多岁至多是“小牛犊”，甚至都称不上是“小年轻”，初出茅庐又单打独斗，尚不具备丰富的学术经验与厚重的人生阅历，也没有得到学术共同体的认可，似乎只能靠着一腔热血日日冲锋，尽力开拓自己职业生涯的领土。

　　回顾博士期间，那真可谓是优哉游哉！当时我常在北大燕园古朴的校园中不着边际地思考那些大而无用的问题，这是一段真正的“沉思的生活”，我和导师讨论科学、艺术与人文的联系，并把它们融入国际关系研究，探索新的知识增长点。之后的博士毕业论文聚焦了欧洲大陆国际关系学的学科史，畅游在历史人物的平凡日常与惊心动魄之间，深感学术研究的雅趣。

　　进入工作环境，便是进入了另一种节奏。很多“青椒”和我打趣说，工作之后他们得出了三个“辩证法”，虽然是玩笑，却也恰如其分地描绘了年轻教师的日常。一个是“让学术的归学术，让科研的归科研”。学术是关于知识和心灵的，是慢工出细活，是独上高楼，是回答韦伯“学术的人生何为”之问。而科研则是关于生存的，是程式化的产出，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是卡夫卡笔下土地测量员日复一日等待城堡召唤的人生。学术与科研本该是一体的，如今却在指标与考核的压力下分道扬镳，难免让人失落。我自认为不属于那种能够快速学会并应用“套路”的学生，所以学术和科研对我来说很难分开，也因此我并不高产，工作以来也仅仅保持每年写就一篇论文的频率。写作中，我更喜欢着眼于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即便是追逐热点，也习惯冷眼旁观热点背后的隐含事实或荒诞本质。今年，当人们都大谈特谈人工智能热的时候，承蒙编辑部老师厚爱，我的一篇基于史料档案的论文《大国竞争中的技术炒作》得以在《世界经济与政治》中刊发，算是某种程度的“隔岸观火”或是“唱唱反调”。

　　“青椒”们的第二个感受是，“教师的工作时间灵活，意味着所有时间教师都要灵活工作”。诚然，“朝九晚五”地思考不足以产生新鲜的思想，真正的灵感大多是在沉思中涌现的。现实感受是，我们正在进入一个快速燃烧的状态，一切都在加速，技术快速迭代，信息浪潮般涌入，人类正试图赶上机器的节奏，于是大家都在自我激励，被迫呈现出内卷的状态，以至最终燃尽。静极生慧，急中生智，加速主义时代下的学术研究似乎也有了提速的要求，一个重要的表现便是社会服务。近年来，因为专业原因，我接到了不少委派的决策咨询任务，这自然是一个学以致用、服务国家的难得机会，我每一次都会认真完成，也获得了一些积极反馈。但不可否认，这也给青年教师们带来了新的压力，一面是服务国家机会难得，一面是短平快且高质量的客观要求，为完成这些任务，熬夜通宵就成为了大家的生活常态。

　　如果说前两个“辩证法”是无奈之叹，那么第三个感受则充满愉悦，“科研与学术的压力，永远可以在课堂上得到排解”。站好讲台、站稳讲台一直是入职以来的第一条铁律，也是作为教师的天职。对我来说，我从未感到上课的压力，反而还会异常兴奋，因为传递知识、答疑解惑、启迪思考总能给我带来一种极大的成就感和使命感。课堂是一个可以滋养老师灵魂的地方，只要尊重学生、认真备课，激情但松弛的课堂交流总是能产生新的思想火花。今年年末，我有幸参加了北京高校第十四届青年教师教学基本功比赛，忝列三等奖，但更让我欣慰的是学生的口碑，一句“某某老师讲的课有意思”就足以让我自豪一整个学期。桃李不言，这也许才是作为老师的真正价值和意义吧！

　　（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