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下西洋全面贯通陆海丝绸之路

2025-12-04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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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跟随郑和下西洋的亲历者留下三部书,即马欢《瀛涯胜览》、费信《星槎胜览》以及巩珍《西洋番国志》,他们的记述涵盖了下西洋所至大部分国家与地区的航程,为下西洋航路的还原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原始资料。笔者根据亲历者所记及其他文献加以补充,考察下西洋的航程,分析下西洋的航区划分与主要航线,并探讨郑和下西洋的历史意义与价值。
  根据史料可知,郑和下西洋所至“西洋诸番”,都是在印度洋周边的国家,处于印度洋航行与贸易的节点位置。在这里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在郑和下西洋的航程中,一个整体的西洋——印度洋凸显出来,我们可以认识到下西洋有一个整体布局。印度洋是世界第三大洋,拥有红海、阿拉伯海、亚丁湾、波斯湾、阿曼湾、孟加拉湾、安达曼海等重要边缘海域和海湾。在古代,印度洋贸易将亚、非、欧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在世界航运中发挥着“海上走廊”的作用。古代世界大致可划分为三大贸易区域:欧洲、阿拉伯印度,以及东亚贸易区。从地域来看,郑和七下印度洋,每次必到的是印度古里,将东亚贸易区拓展到了阿拉伯印度贸易区;而从第四次下西洋起直至第七次,船队都到达了波斯湾的忽鲁谟斯,那里正是亚洲与欧洲贸易的交汇之处。由此,船队还到达了印度洋西部的东非。印度洋贯通亚洲、非洲和欧洲的交通要道意义彰显出来。
  值得注意的是,在明初下西洋亲历者的记述中,“西域”一词发生了重大变化。历史上的西域是在亚欧大陆上,下西洋从西洋往西域,造成“西域”的扩大延伸,从此特指西洋(印度洋)海上通达的陆上地区。西海之尽是西域,西域的再现与现场的转向,蕴含的是明朝人对于世界认识的深刻转变;而这种转变,正是人类大规模走向海洋的滥觞,这种从海路贯通陆海的新思维,成为人类交往海洋化的开端。由此,我们感知到下西洋主题是从西洋往西域,航程的主要内容开拓了陆海合一的大格局,具有探索拓展人类交往新空间的意义。
  从海上联通大陆的明朝人昭示我们,下西洋是联通陆上丝绸之路的西域与海上丝绸之路的西洋之举,丝绸之路从海到陆、从陆到海,至此得以全面贯通,贯通的交汇之地就是西洋——印度洋。进一步说,此前人类对于海洋与大陆联通的理念从未如此明晰,这也是海洋文明得以彰显的历史过程。中国古代向西方的探寻可谓源远流长。亚欧大陆的大河和平原孕育了伟大的文明,在诸文明如中华文明、印度文明、西亚文明和欧洲文明的古代文明之间,自古具有一种互动关系,而互动的中心一直是在亚欧大陆上,而且主要有赖于亚欧大陆上自古形成的陆上通道。汉代张骞通西域,其重大意义就在于为陆路交通开辟了新时代。在人类文明史上为海陆交通开辟了新时代的,正是郑和下西洋。明朝人对于下西洋的认识,就是将下西洋与汉朝张骞“凿空”西域相提并论。明宣宗有诗曰“莫惮驱驰向辽远,张骞犹说到天河”。马欢《记行诗》云:“曾闻博望使绝域,如何当代覃恩光。”这里有一个背景需要说明,就是永乐三年(1405)明朝首次下西洋时,明太祖派往西域的使臣傅安,还一直被帖木儿羁留在异国他乡,至永乐五年才回国。因此,为了打通西域之路,永乐帝派遣郑和下西洋,从西洋往西域,这是下西洋主题的内在逻辑。
  追溯丝绸之路通西域的源起,“西域”一词最早出现在《史记》中。所谓张骞“凿空”西域,是以国家行为使自古早已存在的中西交往道路畅达,由此“西域”得到极大的彰显。2100多年前,张骞的赫赫声名与陆上丝绸之路的开创联系在一起,正是因为张骞出使西域是汉代中国的国家代表;600多年前,郑和航海的辉煌业绩与海上丝绸之路的鼎盛联系在一起,也正是因为郑和下西洋是明代中国国家航海的代表。下西洋全面打通了陆上丝绸之路与海上丝绸之路,就此而言,下西洋也是一个“凿空”的海上壮举。正如张骞的名字永远与西域联系在一起,郑和的名字也永远与西洋联系在一起,成为海上新时代的先驱者。
  回溯历史,如果不开拓海洋上的航线,就无法将遥远分离的各个大陆连接起来。因此,人类开拓海上航线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相伴而生的是人类不断拓展认知边界,重新认识世界的过程。从航海的视角出发,通过整理下西洋亲历者构建的航海叙事第一手资料,以此作为还原下西洋航程的方法路径,可以确切感知郑和下西洋的航海足迹遍及南海至印度洋30多个国家和地区,是联通了海陆丝绸之路的壮举。正是15世纪出现的东西方向海洋不断开拓探索的进程,最终使人类汇合在一个整体世界之中。
  15世纪初郑和七下西洋,让大批中国人走出国门,走向海洋,从西洋往西域,造就了人类交往重心由大陆转移到海上,促成了东西方文明互动中心脱离亚欧大陆,不可逆转地转移到海上。就此,明朝人开辟了海陆联通大格局,宣告了一个海上新时代的开始。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研究员)
【编辑:吴屹桉(报纸)齐泽垚(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