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工业化建设的伟大实践

2025-09-29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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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如何实现国家工业化,成为摆在新政府面前的首要问题。为此,党和国家确立了“统筹兼顾、重点发展”的战略方针,以恢复国民经济为起点,以第一个五年计划为总抓手,以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为制度前提,并通过一批重点工程的实施,逐步形成了以重工业为主导、门类较为齐全的工业体系和全国统一的计划体制。这一体系的确立,是共和国在极端困难条件下完成的一次系统性跃升,也为后续各个五年计划的持续推进提供了制度与能力基础。

  经济恢复与制度奠基

  新中国成立初期,恢复发展国民经济成为一切工作的前提。首先,财政金融整顿是恢复的第一步。1948年底,人民银行成立,统一全国金融体系,发行人民币,结束旧币混乱;政府采取紧缩政策,严格控制财政开支,整顿税收,打击投机倒把,并通过“银根紧缩”和统一收支抑制恶性通货膨胀。到1950年,全国物价趋稳,人民币成为唯一法定货币,城市市场逐步回归理性,经济主体的预期开始稳定。其次是全国交通恢复与市场统一。全国铁路与港口加紧修复,京汉、津浦等干线先后全线通车,长江航运逐步恢复,东北煤炭和钢材得以南运,华东港口重启外贸,区域市场由点到线、由线成面地恢复联通。交通的恢复更意味着财政、物资、价格与信贷的全国性统筹具备了现实条件。再次是重点行业优先恢复。煤炭、电力、钢铁是制约国民经济的“瓶颈”,东北的鞍钢在1950年率先复产,开滦煤矿复工增产,主要电厂相继并网发电,城市供电逐步稳定,下游纺织、建材、机械等行业随之复工复产,形成“上游牵引、下游响应”的链式复苏。最后,农村的恢复更是全局性的关键。土地改革让农民真正成为土地的主人,生产积极性大幅提升。国家通过采购、公粮与国营商业掌控粮源,既保障城市口粮和军需供给,又为1953年粮食统购统销奠定制度基础;东北成为主要粮食调出区,华北棉花稳产与江南稻作发展则有力支撑轻工业和日用品供应。到1952年底,主要经济指标恢复并超过战前水平,财政收支基本平衡。

  在制度层面,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是必须跨越的门槛。其路径大体经历三个阶段:首先以国家资本主义的多种形式把企业纳入计划轨道,如经销代销、统购包销、来料加工、公私合营个别企业等;其次推进全行业公私合营,实现产权与经营权的制度性转换;最后通过“定息”安排与干部—职工双轨管理,将经营权纳入国家治理,又对历史贡献予以合理安置。社会主义改造把旧有的资本、渠道、技术与管理经验整合到国家工业化的“总装车间”,使财政、金融、物资、价格四大体系同向发力,市场秩序稳定,工业化进入“可计划、可组织、可评估”的制度阶段。

  “一五”计划与156项建设项目

  1953—1957年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是从恢复迈向建设的关键跨越。国家提出“三个集中”:集中财政金融资源于重工业与基础工业,集中干部与技术于重点工程,集中计划与统计能力于全国统一的指标与投资序列。在体制层面,以国家计委为枢纽的“计划—预算—信贷—物资—统计”闭环运行机制逐步成形,计划目标自上而下分解,配套以物资供应、价格政策与信贷安排,形成强有力的执行链条。

  “一五”期间,一批标志性工程奠定了共和国工业化的骨架。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在1956年下线第一辆解放牌汽车,标志着中国汽车工业从无到有;洛阳第一拖拉机制造厂投产,使农业机械化具备现实抓手,“铁牛下田”成为田间地头的常见景象;武汉钢铁公司高炉点火,带动中部钢铁与装备制造集群成长;包头钢铁基地开工投产,使西北首次拥有大型钢铁企业,改变了区域工业版图;哈尔滨电机厂产出大功率电机,填补了大型电力装备空白,支撑发电与输配电体系完善。重点工程亦是“现场大学”。青年工程技术人员在项目中完成“带图纸—懂工艺—会安装—能运维”的系统训练,逐步形成从设计、制造到安装、调试与管理的工程能力群。项目制的人才培养与院校扩招相配合,培养了共和国第一代工程师队伍,为后续产业扩张与技术迭代提供了人力资本与组织资本。与此同时,成套化、标准化、工程化的方法论在项目中发展成为可复制、可扩展的工程“范式库”。

  “一五”计划统领的156项重点建设项目,覆盖钢铁、有色金属、煤炭、电力、机械、石化、交通与部分国防科技领域,呈现“基础工业—关键装备—配套设施”的体系建构路径。从工程管理到供应链组织,从标准制定到设备国产化替代,国家在大规模实践中形成了“计划刚性与工程柔性”并存的治理经验。

  工业化的总体战略布局

  20世纪50年代的工业化不是零散推进,而是在地缘、安全与资源禀赋的综合权衡中展开的总体布局。其鲜明特征体现在“三条主线与两种取向”。第一条主线是“区域梯度带动”。东北凭借较完备的工业基础与能源资源成为重工业首位区,华北—中原承接装备制造与能源转运,沿江沿海依托港口、市场与金融优势发展轻工与外贸,形成“原材料—装备—消费品—外贸”的功能分工与空间布局。第二条主线是“基础设施优先”,铁路干线、电网骨架与煤电油供应体系率先布局,为重点工程构筑“要素走廊”。宝成、成渝等铁路建成通车,将西南地区纳入全国统一大市场;东北、西北电网互联互济,跨区域能源调配能力显著增强。第三条主线是“工业—城市—人口”协同推进,围绕重点工程,一批新兴工业城市与职工社区快速成长,学校、医院、文化宫与体育场相继配套,一个以工人为核心的新型社会组织形态逐步成熟。两种取向,一是“战备取向”,在冷战压力下,工业布局兼顾平时效率与战时安全,把关键能力适度布设在腹地,形成平战结合的战略纵深;二是“区域均衡取向”,在沿海集中格局基础上,适当向中西部倾斜,培育新的增长极与承载带。这一取向在60年代演化为“三线建设”,在中西部构建起较为完整的战略后方,成为“一五”计划工业化布局的延伸与深化。

  高等教育的资源重组与专业化导向亦嵌入这一总体布局。1952年起实施的院系调整,遵循“以工为主、服务工业”的方向,组建专门工科院校,专业结构与人才培养更贴近重点工程需求;工科在校生比例快速上升,到1957年已超过半数。高校空间布局与工业基地相呼应:西安因交通大学西迁而成为西北工业技术中心;成都、昆明新建多所工学院,与矿产、能源开发紧密结合;东北新设若干工科院校,直接服务重工业基地。高校“跟着项目走、围着产业建”的格局,使教育与产业形成良性互动,显著缓解了工业化初期的人才瓶颈,也为区域工业体系的均衡发展提供了稳定的智力供给。

  从宏观视角看,20世纪50年代的总体布局兼顾效率、均衡与安全三重目标:效率上,以重工业与基础设施为龙头形成规模经济;均衡上,通过基地—通道—节点的联动,带动内陆与边疆区域的工业化快速起步;安全上,通过纵深布局与后方建设,提高体系在外部冲击下的韧性。这一“空间—制度—工程”三位一体的布局方式,成为此后中国区域发展战略的重要源头。

  (作者系广西师范大学法学院副研究员)

【编辑:武雪彬(报纸) 胡子轩(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