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部分高校在教务系统中接入DeepSeek,有的教师勇于尝试,运用DeepSeek辅助教学,惊讶地发现:智能体能够将教学问题结构化,提出一系列有逻辑联系的问题,引导学生思考。这不禁让高校教师产生“我的教学行为应该如何应对”的思考。DeepSeek首次展现出AI像人类一样的高阶思维和内心独白,这更加坚定了人工智能时代下,“人机协同”育人模式取代“教师—学生”单育人主体模式的可能性。以DeepSeek为代表的生成式大模型、智能作业系统、个性化学习平台等工具,正以颠覆性力量推动教学模式革新与教育新生态重构。事实上,从北京的智慧校园示范校到深圳的“泛在学习空间”,甚至到黔西南的智能课堂,人机协同已经在课堂教学行为分析、跨学科课程群任务设置等方面悄然发挥出重要作用。伴随着“人机协同”的深度应用,将逐步建立起“双师”教育者—学科—数字资源形态—学生的新型教育教学关系。那么,在人机协同技术驱动的教学关系变革中,教师将面临怎样的角色转变,是退居幕后,还是强势主导?这需要我们从教育的本质加以思考。
教师角色的三重转向:从“教学权威”到“育人枢纽”
人机协同育人模式下,多渠道学习通道的建立,更加提倡学生自主性的发挥,促使了教育场域发生结构性转变。同时,AI基于“循证”对学情的精准诊断,进一步消解了教师评价权威的角色。不难发现,传统教师角色的独立性受到诸多挑战,人机协同教育生态模式下,教师不得不适当转变自身角色。而教师角色转变的核心在于从“教学权威”转变为“育人枢纽”,逐渐减弱围绕知识传播、技能训练的“教书匠”角色,持续放大突出教师自身人性光辉的“人师”角色,有效弥补AI的“物性”,成为教育方向的引导者、教育温度的散发者、教育创新的推动者。
由“教材搬运工”向“资源库建构者”转变。AI打破了传统教材的边界,面对AI生成的虚拟实验、跨学科案例、实时数据流等多模态资源,教师需加以甄别与整合,与教材内核重组,搭建“核心概念锚点+拓展资源云”的弹性教学材料结构,将碎片化信息转化为结构化学习任务,并借助AI生成“一生一案”的个性化学习资源库,实现从“教教材”到“用资源育人”的跨越。
由“重复性劳动者”向“高阶思维引导者”转变。人机协同运用智能批改、批量信息收集统计方法、个人画像等技术手段有效提升教育教学效率,将教师从繁重的机械性、重复性劳动解放出来,为教师转变为高阶思维引导者创造了条件。教师需要从培养学生核心素养的角度出发,变“知识本位”为“能力本位”,成为教学情境、项目式学习和跨学科实践设计者,调动学生批判性思维、创造力等高阶思维活动。如南科大实验二小通过AI辅助编程、跨学科项目,让学生在技术支持下突破传统思维边界,教师则扮演“脚手架”角色,助力学生从模仿走向创造。
由“个体指导者”向“协同育人设计者”转变。“人机协同”育人模式的应用体现出技术优势与生命体优势互补“1+1>2”的价值理念。因此,“人机协同”并非简单地教师应用AI,而是“人—机器”深度融合的教育生态重构。教师需与AI结为“教学共同体”,成为“AI技术+学科教学”的整合者,将AI工具无缝嵌入教学设计与任务设置。同时,教师成为“AI—学校—家庭—社会”的协同育人网络构建者,构建以学生为中心的多元参与育人网络,并通过家校社联动解决技术伦理与隐私保护问题。
教师角色的坚守:以生命启发生命的不可替代性
毋庸置疑,AI技术将以几何速度日趋成熟,而人机协同的融合将不断深化,但教师角色不会被AI替代,教师作为教育实践的核心行动者,其价值权重将伴随技术渗透呈现上升态势而非衰减。教育的根本属性决定了教师群体承载着人工智能无法复现的认知引导、价值形塑与情感联结功能。教育是对生命的培育,而教师的工作就是以生命呵护生命、以情感感召德性、以生活交往磨砺社会性发展。教师角色对于培养完整的人具有不可替代性。
教师的人性光芒是引导学生成为“人”的重要因素。智能技术深度介入的教育图景中,发挥着超越教师的高效率功能,但是在个体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塑造上,其远远达不到教师言传身教的浸润功能,亲其师信其言,教师的言行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学生的认知和行为体系的塑造。在学生成长的旅途中,教师的人性光芒能够照亮他们的心灵之路。当学生面临困境和挫折时,教师的关怀与帮助给予其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力量,在日常教学和生活中,教师耐心的教导、鼓励的话语以及公平的对待,让学生感受到尊重与关爱,能够激发学生内心的美好品质,帮助学生塑造健全的人格,成长为具有善良、正直等优秀品质的“人”。
教师的交往智慧彰显对学生思维与情感培养的优越性。师生交往是教育温度的体现,通过深入的沟通交流,帮助学生解答学习上的疑惑,同时带着智慧、阅历积淀的师生对话才能够帮助学生解决身心发展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心理困惑,如青春期自我意识与叛逆心理的疏导等。而人工智能只见物不见人的思维模式,无法从情感的角度与学生沟通,更无法提供生命体历经生命成长的个性化经验。教育的契机往往藏在日常的点滴互动里,很多时候教育就是在不经意的师生对话中发生的,教师在细致入微的谈心谈话中传递着育人的情感态度和成长的思维理念,帮助学生掌握自我调节的方法。
教师的德性品质焕发生命体的本质力量。道德教育不仅是以丰富的资源、生动的方式告诉学生“什么是道德”“如何使自身的行为规范符合道德要求”,而且是教师通过自身的示范,唤醒学生内心对道德的认同,为学生提供可供模仿学习的榜样将道德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相较而言,人工智能缺乏独特的价值思考,特别是对待复杂的道德情境难以像人类一样加以判断。而教师能够充分发挥主动性,运用多种条件创设德育情境,将爱国主义、法治意识、人文精神、科学精神等不留痕迹地融入学科教学与实践活动中。
数字素养提升:教师拥抱“人机协同”的关键路径
“人机协同”教育新生态下,教师是气定神闲地站在课堂上主导教学,还是被AI所牵制,取决于教师数字素养的优劣。教师应主动拥抱AI,超越技术层面,在AI面前充满自信,掌握教育教学的主动权。
在AI技术不断迭代进阶的过程中,教师需从“技术恐惧”转向“技术善用”。教师需从工具价值层面培育数字技术力,回应数字化工具、数字资源应用水平不高且存在隐性“数字鸿沟”风险的实践问题,游刃有余地处理教材与数字资源、AI工具与学生等各方面的教育关系,实现学会人工智能、应用人工智能、创新人工智能的数字素养进阶。
面对人机协同的教育新生态,教师需以“终身学习者”姿态适应变革。教师的数字素养应是动态化的持续提升,包含应用技术与知识结构的更新、对技术文化性与情境性理解的深化、对AI底层逻辑的及时学习、对技术伦理的不断反思等,将AI教育研讨会、技术赋能教学案例研究作为教师专业发展的新常态。
在人机协同渗透范围逐渐广泛的实践中,教师需成为技术伦理的“守门人”。如教师应对数字鸿沟风险的能力,尽可能呼吁技术批判思维,警惕算法偏见对教育公平的潜在影响;在家校协同中引导学生树立个人隐私保护意识,规范使用AI工具,防范数据滥用风险。
AI技术革新与人机协同育人模式的深度融合,不仅不会削弱教师的价值,反而是运用技术为教师赋能。在人机逐步互嵌的过程中,AI将成为教师的伙伴,共同开启“教师—机器—学生”的教育对话。教师应作为“智慧型引导者”,与AI形成“功能互补、价值共融”的协同关系。正如《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所强调,唯有深化“人工智能助推教师队伍建设”,才能实现技术赋能与育人初心的平衡。在这场人机协同育人模式的变革中,教师不仅是适应者,更应是引领者——应以教师独有的生命体特质,为数字时代的技术赋能注入不可替代的人文光辉。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教育与社会发展研究院副研究员、教育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