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云落》中万樱的人物关系

2025-04-29 来源:《中国文学批评》2025年第2期P52-P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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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家作为用文字创造世界的造物主,塑造出有血有肉、活色生香的人物似乎是他们的天职。在我的理解中,这不仅仅是现实主义小说家的追求,也是奉行其他各种主义小说家潜意识里的现实映射。无论是《城堡》里始终在城堡外徘徊的土地测量员K,《追忆似水年华》里体弱多病、游手好闲、穿梭于贵族中窥探他人秘密的马塞尔,《尤利西斯》里的广告推销员利奥波德·布卢姆,还是《喧哗与骚动》中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杰生,他们的形象都更接近于我们所熟知的现实主义倡导的“典型人物”。或许可以谨慎地说,无论是现实主义、现代主义还是后现代主义的小说,人物始终肩负着一种无可避免的职责:那就是他们作为社会性的人,无论出现在小说家笔下的目的是什么,都无法摆脱自身的时代烙印。从这个角度讲,小说中的人物不是逃离了日常生活逻辑和三维视角下的角色,相反,无论他们是变成甲虫、螃蟹,还是进行了多重意义的精神变形和分裂,从本质上讲,都是现实人物的影子,他们无法摆脱由时代性强制赋予的典型性。 

  中国的古典主义小说、现当代小说也是如此。当我们提起“四大名著”、“三言二拍”、《聊斋志异》、谴责小说和“五四”以来的文学(无论是所谓的严肃文学还是通俗文学),首先想到的都是那些已经成为我们日常话语体系里的人物。 

  作为一名小说家,多年来的中短篇创作经验和阅读体验让我知道,长篇小说最重要的除了结构,大概就是人物了。创作《云落》时,我首先选择了复调结构作为基础的叙事结构,其次,便是确定主要人物、次要人物和线索人物。 

  要想塑造出真实可信的人物,就要设计出真实可信的人物关系。在给人物做小传时我尽量细致、周全、详尽,企图为之后的创作夯下坚固安全的基础。以万樱为例,在我的构想中,这是一位良善、隐忍、宽容、底色明亮的女性,无论生活中遇到何种羁绊困苦,她都能坦然接受,并且绝对不会气馁退缩。当然,她并不是个完美主义者,她有自己的缺陷,比如胆小、懦弱、贪财、没有恪守传统意义上的伦理道德。这种设定符合我对人物的一般认知:人物的品性就是钱币的正面和反面。当然,这些品性都不足以形容她,我更希望能把她塑造成一个类似“地母”的角色:绵延宽厚的大地既能滋养万物,也有强大的同化和转化能力,它能让植物变成煤炭,让古代海洋或湖泊中的生物遗骸变成石油,也能让碳元素变成钻石。 

   《云落》里的主要男性角色大都对万樱抱以某种情义或好感,并非只是出自我毫无逻辑的一厢情愿。罗小军是万樱从少女时期就爱慕的男孩,除了儿时的追逐与被追逐,成年后的再次相逢是在按摩院,此时的他们身份是腰椎病人和按摩师。在这种新的人物关系中,他们的情感走向也发生了偏离。此时的万樱已经结婚,丈夫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可她似乎依然爱慕着罗小军。此时的罗小军是县城里名声日隆的房地产商,他的白天是高朋满座的、喧闹的,只是到了夜晚,失去妻子的他变成了失眠症患者。在跟万樱并不频繁的接触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在男人世界中、在商场中未曾体验过的安全感和踏实感,这种安全感与踏实感,或许正是他这般的中年男性所缺失的。由此,两个人在克制中保持着一种亲近的关系,这种关系与爱情无关,更像是一种相互温暖、彼此慰藉的朋友关系。在进行人物关系设置时,我曾考虑过如何来把握和处理这样的“朋友关系”,按照正常的构想,他们会在接触中发生一些意外。但是,我很坚定地没有让这种意外发生,只是让他们在小说的最后拥抱了一次。我觉得,这个简单、意味深长的肢体动作已足够美好,足够让他们在边界感中感受到丝丝了了的人间情义。我试图通过这种边界模糊的关系,传达出万樱情感的丰富性。 

  万樱和常云泽的关系,是一组相对棘手、难以简单处理的人物关系。常云泽是一个流浪儿,鸠占鹊巢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亲人,可桀骜不驯、顽劣成性的他,从少年时期便对万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种天然的亲近感是建造两个人物关系的重要基石。当他磕磕绊绊成长为一个社会边缘人后,偶然中和万樱的亲密接触让他渐渐把万樱当成了恋人。在处理他们的往来时,我颇为紧张,也颇为谨慎。我知道稍一疏忽,这种关系就变成了一种虚伪滑稽、不符合生活逻辑的关系。如何让他们在普通的日常交往中衍生出男女之间的情感,考验着我对生活的理解,也考验着我对人物的把控能力。当我写到常云泽从新疆跑大车回来,内心无法克制地想见到万樱时,我觉得人物关系应该是建立起来了。在这段关系中,涉及了普通人的身体欲望,也涉及了普通人的精神依恋。 

  而万樱和她的闺蜜们的关系,处理起来比较容易。在进行人物设置时,我很刻意地将来素芸塑造成了一个尖酸刻薄、敢爱敢恨的女性。万樱的性格过于粘糯,必须用另外一种张扬跋扈的性格来对比和映衬。相对于万樱这个角色,来素芸是我在写作过程中感觉到越来越重要的一个人物。本来我只是想把她设计成出场次数不多的“线索人物”,可写着写着,我感觉她有了自己的个性,我无法拒绝她的魅惑,或者说,随着小说叙述的逐渐深入、阔杂,她开始牵引着我讲述她的故事,而不是我在编织她的人生。蒋明芳则中和了万樱和来素芸的性格,她心细,胆大,敢作敢为,自强自立,是我想象中的美好女性的缩影。在《云落》中,她起着人物关系“镇定剂”的作用。 

  当一部长篇小说完成后,所有的人物似乎都离小说家而去,小说家难免伤怀。而小说中的那些人物,那些喧闹的生活与声音,那些蜘蛛网般的人物关系,那些庸常或离奇的故事,则在绵延的文字中继续存在。也许未来的某天,仍会有后来者在深夜里为这样的人物和故事感喟与叹息。这或许会让小说家感到一丝由衷的欣慰吧? 

原文责任编辑:马征 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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