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春节期间发布的DeepSeek开启了人工智能的中国时刻，当今的大学正面临深刻转型。面对AI的横空出世，中国高校的整个生态发生着深刻变化，培养目标、培养方式和评价体系等都需要重新思考、规划和探索，大学的中文学科乃至整个人文学科的前景如何，就成为身处其中的人们不得不思考的严峻问题。中文学科须提前布局，打破学科壁垒，实现重构和拓展。

　　在当今，固守某一个学科或领域显然已经不合时宜，现代学科知识分类的细密化、专业化在加深人们认识世界的某一方面的同时，也使人们失去了对世界的整体观照。马克斯·舍勒曾谈道：“我们有一个科学的人类学、一个哲学的人类学和一个神学的人类学，它们彼此之间都毫不通气。因此我们不再具有任何清晰而连贯的关于人的观念。”学科的划分不是从来就有的，它们也不会永远不变。在学科重塑过程中，追求交叉和整合成为学科发展的时代之需，而中文学科正好是一个具有极强包容性的学科，完全可以率先进入综合研究的新阶段。笔者讲授的“比较文学”这门课程实际上早已突破了学科界限，它涉及文学与文化、文学与社会、文学与科技、文学与艺术等多个层面。“文学批评”课程也是如此，批评方法背后大多站着一位或多位其他学科的导师，它们吸收了语言学、历史学、精神分析、人类学等学科的理论营养，并成为其批评理念和批评方法的一部分。具体到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马克思关于文学艺术的论述也多与他所从事的哲学、政治经济学等的研究交织在一起，要从事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研究，跨界就成为一种必然。

　　随着AI对高等教育的全方位介入，一直囿于人文学科疆域的中文学科又开始了新的跨界。AI不是一种工具，而是一种系统性的变革力量，它给高校教学改革和科学研究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和新的生机。在这个过程中，顺势而上方能主动。2025年3月，“比较文学”慕课课堂增添了新成员，引入了一位AI助教。这位AI助教对学生的提问不仅可以随时随地即问即答，还可以通过不断对话将讨论深入下去，切实为学生提供了及时且个性化的服务。与此同时，我们开始了“文学批评”新形态教材的编写。新形态教材将课堂、教材和网络连为一体，为更新内容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并且为了加强感染力，新形态教材还可以采用多模态数字技术，通过文本、图像、音频和视频等多种形式，为学习者提供更加丰富和动态的学习体验。在文学研究领域，基于大数据的“远读”也改写了研究世界文学史的方式。在莫莱蒂看来，面对千百年来浩瀚的文学作品，一本一本地阅读是不可能的，须从宏观的角度用计算的方法分析海量文本，通过数据才可以显示以往“细读”难以揭示的文学史中逐渐显现的特征和模式。

　　不过，AI时代的中文学科仍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AI时代呼唤具有反思能力的综合型人才，而培养新型人才、守护那些无法被计算的价值正是中文学科的责任担当。同时，AI作为人的对象化的产物，无论它多么聪明，都不可能完全脱离人而独立运行，AI映射出的是人的智慧，人的力量。在这个意义上，中文学科可以走在AI的前面，站在时代前沿，提出和探讨一些新的问题，为AI的健康发展贡献有价值的思想。这种前沿意识也恰是基础学科焕发新的生命力的奥秘所在。

　　可以预料，未来的中文学科将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专业”，而是一个连接过去与塑造未来的枢纽，既薪火相传，又日新又新。

　　（作者系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