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爱思唯尔（Elsevier）出版社研究网络（Research Networks）高级副总裁、巴西坎皮纳斯大学（University of Campinas）物理研究所荣休教授卡洛斯·H.布里托·克鲁兹（Carlos H. Brito Cruz）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网站撰文表示，全球科学研究格局正在发生根本性转变。最新数据显示，2024年，在爱思唯尔Scopus数据库收录的约750万篇论文中，56%的作者来自中低收入国家的研究机构。这标志着全球科研版图迎来历史性转折——大多数科研论文首次由来自中低收入国家的科研人员贡献，长期以来由高收入国家主导的单一科研中心格局正在被多极化的发展态势所取代。

　　克鲁兹表示，这一历史性跨越是科学研究持续发展的必然结果。回溯至1994年，中低收入国家作者在全球科研作者总数中的占比仅为13%，处于边缘位置。然而，在此后的30多年间，这些国家的作者数量以每年11%的增长率高速增长，远超高收入国家4%的年增长率。持续的增长势头最终促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重塑了全球科研力量的对比。

　　值得关注的是，中低收入国家的科研力量正在崛起，并呈现出多极并进的鲜明特征。克鲁兹提到，中国、印度、巴西、俄罗斯、伊朗、土耳其、印度尼西亚、墨西哥、埃及和巴基斯坦的作者数量位居前列。其中，中国的表现尤为突出，其作者规模已经超越美国，成为全球科研产出的重要引擎。更具深远意义的是，即便不考虑中国的贡献，自2023年以来，另外28个增长迅速的中低收入国家的作者总和也已超过了欧盟27个成员国与英国的总和。这一事实充分证明，科研多极化是广泛而深入的趋势，而非单一国家的个别现象。

　　这场“科研大爆发”的背后，是众多中低收入国家始终致力于构建本土知识体系的战略坚持。通过系统性地建立和完善高等教育体系、扩大研究生培养规模、设立专业研究机构、激励企业研发投入并建立国家科研资助机制，这些国家成功培育了适合科研创新的土壤。科研人才的大规模培养是这一战略的核心环节。例如，2023年巴西和印度的博士毕业生数量均已超越英国，并接近德国水平，标志着两个国家已经建立了规模化的高级人才培养机制。这些持续性投入已经取得了丰硕成果，并直观地体现在他们的国际角色定位上：巴西凭借农业科技优势被誉为“世界农场”，印度则通过医药研发实力确立了“世界药房”的地位。

　　随着科研产出数量的跃升，中低收入国家科研质量与影响力也在科学、社会和经济多个维度显现出强劲的上升势头。在科学影响力方面，以国际通用的论文被引数量衡量，在全球引用排名前5%的高影响力文章中，中低收入国家作者参与的文章占比达到6.5%，这一比例已经高于高收入国家的5.5%。这表明，中低收入国家不仅实现了科研产出的数量突破，更在科研质量上展现出较为强劲的势头。在社会影响力方面，可通过聚焦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研究来考察中低收入国家作者的成就。2024年，中低收入国家作者在该领域发表了超过66万篇研究论文，在数量上已经超越高收入国家。这一数据反映出，发展中国家正积极运用科学研究应对自身面临的最迫切的发展挑战，使科学研究与本国社会需求紧密结合。在经济影响力方面，尽管中低收入国家企业界作者参与论文的比例（2%）低于高收入国家（3.6%），但巴西、土耳其和中国等国家在“企业—高校”合作研究中表现突出，在这些国家的产学研合作论文中，高校作者的参与度全球领先，占比超过70%，显示出这些国家在促进学术界与产业界融合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

　　尽管成就斐然，但中低收入国家在科研发展的道路上仍面临诸多挑战。数据显示，中低收入国家作者参与的国际合作论文比例（24%）仍低于高收入国家（35%）。这一差距凸显了未来发展的两个关键路径：一是需要继续深化与高收入国家的科研合作；二是需大力推动中低收入国家内部的合作。近年来，巴西圣保罗研究基金会与中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合作协议，以及巴西、印度和南非之间的三方合作倡议等实践表明，面临相似发展挑战的国家之间的科研合作，能够产生更直接的知识转移。

　　与此同时，强化本土科研资助机构被证明是科学研究可持续发展的基石。在支持可持续发展目标研究的全球前38家政府资助机构中，有20家来自中低收入国家，其中中国、印度和巴西表现最为突出。这些事实表明，建立健全国家科研资助体系对于将人才培养和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转化为可持续的科研创新能力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然而，与科研产出的快速增长形成对比的是，当前的国际科研治理机制尚未充分反映这一多极化趋势。现有的国际科研组织、学术期刊编辑体系等仍由高收入国家主导。这种滞后性不仅制约了全球科研资源的优化配置，也可能阻碍科学研究更好地服务全人类共同面临的挑战。国际社会迫切需要将地域多样性真正纳入科研治理包容性倡议的核心维度，使新兴的科研力量能够更实质性地参与并推动全球知识发展的进程。

　　克鲁兹在文中最后总结道，科研领域正在发生的这场变革是根本性的、结构性的。历史上首次，全球科研重要贡献来自中低收入国家而非高收入国家，这一转变不仅改变了科研版图，更将深刻影响全球知识生产的方式和方向等。这种变化对知识进步的影响才刚刚开始显现。全球科研共同体需要以开放、积极的态度主动适应并拥抱这个多元化的世界。对于传统的科研强国而言，需要重新审视并调整与其他国家科研合作的方式；对于新兴科研国家来说，则需要在扩大规模的同时不断提升科研质量和特色；对于整个全球科研体系来说，这预示着一个更加多元、包容和富有活力的知识创新时代的到来。

　　中国社会科学报记者 赵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