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4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金砖+”领导人对话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明确指出：“‘全球南方’群体性崛起，是世界大变局的鲜明标志。‘全球南方’国家共同迈向现代化是世界历史上一件大事，也是人类文明进程中史无前例的壮举。”全球南方国家数目众多，在国家利益、政治体制、经济发展水平和社会文化传统等方面都存在巨大差异，如何能成为改变世界格局的自变量？

　　要回答这样的疑问，首先要理解世界格局的含义。所谓格局，指的是力量分布的状态，而世界格局指的就是国际体系中各国分化组合而形成的各种力量集团的分布状态。这种分化组合包含了带有共同防务承诺的同盟，例如，二战后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就可以被视为一个力量集团，但也包含基于共同国际秩序利益而形成的一些联合阵线。此外，还有“不结盟运动”“七十七国集团”“小岛屿国家联盟”等。全球南方正是后者意义上的一个国家间联合，它在国际秩序中的共同利益大体上可以从三个方面来总结：政治上强调反殖民主义、主权平等、不干涉内政等基本原则；经济上反对新殖民主义、强调平等互利和共同发展；全球治理方面强调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增加全球南方国家的发言权和决策权。这三个方面的共同利益把全球南方国家联系为一个整体，从而能够在国际秩序中发出共同声音。

　　二战结束以来，全球南方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实力不断增强，在国际舞台上团结协作，成为影响世界格局演变的一支重要力量。这一过程大体可以分成如下几个阶段。

　　二战结束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是全球南方阵营的形成时期。二战结束以前，全球只有60多个国家，亚非拉的许多民族还处于西方强国的殖民控制之下。随着民族主义、社会主义思想的传播以及战争对老牌帝国主义强国的削弱，民族解放运动、社会主义革命在亚非拉地区造就了一大批新独立的国家。1960年，非洲就有17个国家获得了独立，因此这一年也被称为“非洲独立年”。全球南方国家数量众多，实质性地改变了二战后西方国家垄断国际事务的状况。虽然实力相对弱小，但它们只要联合起来，就是国际舞台上一支不能被忽视的力量。1955年4月18—24日，29个亚非国家和地区的政府代表团在印度尼西亚万隆召开亚非会议。这是亚非国家和地区第一次在没有殖民国家参加的情况下举行的大型国际会议，主要讨论了保卫和平、争取民族独立和发展民族经济等各国共同关心的问题。作为新生的社会主义大国，新中国的成立极大增强了全球南方阵营的力量。

　　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末是全球南方国家开始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的时期。一方面，全球南方国家团结自强，充分发挥数目众多的优势，倡导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并实质性地改变了当时的全球治理体系。例如，在全球南方国家的努力下，《联合国宪章》进行了修正，安理会的成员得到扩充，更多的全球南方国家能够进入联合国安理会、发出它们的声音。如果它们团结起来，也可以否决某些大国所支持的安理会决议草案。当然，全球南方的这种影响力主要体现在那些实施“一国一票”决策方式的国际组织中。但无论如何，全球南方国家的多数地位使得少数大国无法再操纵联合国。另一方面，尽管这一时期全球南方国家的实力相对较弱依然限制着它们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但是，全球南方国家联合自强，尤其是中国积极帮助其他南方成员，提出了对外援助的新规范。1963年12月至1964年2月，周恩来总理出访非洲10国，在访问中，根据万隆会议精神与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宣布了中国对外经济援助八项原则，核心是平等互利和不干涉内政、不附加任何政治条件。这一时期，全球南方开始崭露头角，实质性地改变了世界格局和当时的世界秩序。

　　冷战结束到2012年是全球南方崛起的第三个阶段，这期间最为重大的事件就是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对于世界格局的改变。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时候，中国的经济总量还只有美国的10%左右。但是，到2010年，中国的经济总量已经相当于美国的一半，并且超越日本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与此同时，巴西、俄罗斯、印度、南非等新兴国家也发展迅速，与中国一起被称为“金砖国家”。“金砖国家”概念的出现和机制化使得全球南方国家有了一个相对合适的引领机制。随着全球南方国家实力的不断增强，世界格局“东升西降”的趋势更加明显。这一趋势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建立的“二十国集团”机制中得到了充分体现。从“七国集团”向“二十国集团”机制的演进，说明全球南方国家中的代表性大国已经能够与西方发达国家一起探讨和决定全球事务。

　　2013年到现在是全球南方崛起的第四个阶段，这一阶段还在进行中，是世界格局演变的新时代。从中长期的角度来看，多极化是基本的发展趋势，美国、中国、俄罗斯、日本、印度、欧盟都是可能的候选者，尤其是中国与印度。中国正在日益走近世界舞台的中心，并为全球南方国家的发展提供更多的国际公共产品。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已经成为全球南方国家进行经济合作的主要制度平台，“南南合作”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当然，中国与美国之间的实力差距仍然需要时间来缩小，全球南方则需要更多时间来赶上“全球北方”。只要全球南方国家能够团结自强，不断增强实力，那么近代以来西方国家主导世界格局和世界秩序的局面就会不断被削弱和改变。

　　全球南方国家在崛起的过程中也面临一些挑战。这些挑战主要是经济上的，即面对贸易保护主义的兴起和不利的国际经贸条件，全球南方国家能否维持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和社会稳定，有些挑战是战略上的，即全球南方国家能否团结一心，求同存异，在全球治理中拧成一股绳、发出共同的声音。这其中，中国的稳定和发展是全球南方崛起过程中的稳定器和压舱石。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