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音乐对塑造人物、深化主题往往具有画龙点睛的关键性作用，彼得·拉森在其著作《电影音乐》中认为，电影音乐有三大功能，即形式功能、叙事功能和情感功能。前两者比较好理解，但情感功能是如何体现的呢？本文试以电影名作为例，从主题和情节两大方面对音乐的情感功能进行剖析。

　　以音乐主题贯穿内容始终的中外影片很多，比较典型的经典之作有《笑傲江湖》《钢琴师》《海上钢琴师》《放牛班的春天》《钢的琴》等。例如，影片《笑傲江湖》以金庸小说为蓝本，于1990年上映，开启了新派武侠电影的黄金时代。虽然是武侠片，但笑傲江湖的音乐主题贯穿始终。一曲由魔教长老曲洋与衡山派刘正风合作的千古绝唱《笑傲江湖》，既成为影片名称，也成为作品的主题，更被黄霑演绎成《沧海一声笑》主题曲。音乐情感功能的心灵净化力量被推向极致，表现得淋漓尽致：不但影片成为经典，衍生出《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等两部续集，而且，黄霑作词、作曲的《沧海一声笑》同样成为音乐经典，位居香港武侠电影十大金曲前茅，续集《笑傲江湖Ⅱ：东方不败》也以之为主题曲。刘正风和曲洋虽是正邪两派，但由于对音乐的喜爱，两人惺惺相惜，高山流水的知音之遇，使他们成为心心相印的音乐知己，并一起合作谱写了《笑傲江湖》。在深恶江湖是非之后，他们决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在逃过朝廷鹰犬左冷禅的第一次追杀后，他们在江面如画的小船上，畅放心怀，再次合奏这曲激情四溢的名曲，豪迈不羁的令狐冲也加入合唱，曲子如同波光粼粼的江水般一泻千里，酣畅淋漓，配上旁白的歌声，大气磅礴、潇洒自得而又不失沧桑透彻，令这海阔天空的一幕成为影片最为传神和动人的情节。当左冷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地，刘正风和曲洋在与其对打中身负重伤，生命垂危之际，仍吟诵着曲词，在将琴和曲谱送给令狐冲后，他俩拒绝上岸，漂泊水上，焚船而逝……留下的是那动人心弦的词曲：“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一曲《沧海一声笑》久久回荡在观众的心中。虽然刘正风和曲洋这两个人物不是主角，但由于音乐的作用，每个观众都对他俩有深刻印象。在后来的剧情中，这曲笑傲江湖的《沧海一声笑》通过主角令狐冲，继续得到多次的演绎和强化，对电影的成功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并成为传唱不衰的流行歌曲。令狐冲不为物拘、笑傲江湖的性格刻画，也因这曲《沧海一声笑》而愈加鲜明，其洒脱不羁的人物形象和精神气质跃然屏幕。可以说，整部电影潇洒江湖、快意人生的精神内涵之所以如此荡气回肠，并不是来自改编老套的内容情节，而是得益于影片的音乐主题，尤其是这首荣获1991年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原创电影歌曲的《沧海一声笑》。

　　很多影片通过音乐净化心灵的情感功能来深化主题。例如，《肖申克的救赎》的音乐，就表达了解除禁锢、释放心灵的意义。由德拉邦特执导的这部影片，为我们留下了太多的经典。囚禁生活与自由梦想的强烈矛盾与冲突，令希望与救赎的主题变得格外深刻。而导演也非常稔熟地运用音乐的魔力来为主题服务。影片中有两处有关音乐的情节给我们留下记忆。

　　安迪听说瑞德原来很喜欢吹口琴，当瑞德再次申请假释又被驳回而沮丧不已时，安迪买了一把口琴送给他。夜深人静时，瑞德轻轻吹动口琴，虽然不敢吹太响，但轻轻的琴声却回荡在他的心中。音乐再次激活了瑞德对自由的期望，对已经被囚禁生活固化的瑞德来说，这种期望早已经沉寂不知多少年了。

　　更为经典的是安迪在狱警办公室播放莫扎特《费加罗的婚礼》的情节。当安迪在州政府向肖申克捐赠的物品中发现了一张唱片时，他不顾一切地把狱警锁在厕所，在办公室的喇叭播放出也许是肖申克的第一支歌曲——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伴随着优美的音乐，镜头切换并定格在广场上犯人和狱警们呆望天空的情景，所有人都被这恍如隔世的音乐震撼，高墙外的自由气息俘虏了每个人的心灵。音乐对囚禁生活的挑战和颠覆，令愤怒的监狱长狂敲门窗，勒令安迪关掉留声机，最终狱警破门而入，强行关闭，瑞德的旁白也因此成为经典：“告诉你吧，这些声音直插云霄，飞得比任何一个人敢想的梦还要遥远。就像一些美丽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来到我们褐色牢笼，让那些墙壁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那一刹那，鲨堡监狱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自由。”

　　这一情节生动地表现出音乐解放禁闭空间和心灵的情景，它把音乐激情四射的魅力寓含在平静的画面中——广场所有人呆若木鸡仰望天空。一曲歌剧《费加罗的婚礼》的音乐凭借其独特魔力在瞬间粉碎了禁锢身心的高墙牢狱，带给人们觉醒和思考。

　　《肖申克的救赎》就是这样阐述了门德尔松所说的“在真正的音乐中，充满了一千种心灵的感受，比言词更好得多”的真谛。《费加罗的婚礼》饱含信念，刺穿肖申克的重重黑幕，宛如每个人心中的晴天霹雳，它用力量和光明救赎所有灵魂，让正义显现，让黑暗消失，让懦弱者变得强大，让勇敢者变得更强大。

　　电影音乐不只是给观众带来视听享受，更重要的是发挥着情感功能，有助于丰富电影语言、塑造人物形象、强化戏剧冲突等，更好地完成影片人物与观众的情感交流。在《笑傲江湖》中，魔教长老曲洋通过音乐向世人证明了魔亦有正，刘正风向世人证明了邪不压正，两人合作的《笑傲江湖》与其说是琴声的共鸣，不如说是心灵的合一；音乐也成为主角令狐冲的心声，他的性格特征、心理特质和精神世界被浓缩到一曲《沧海一声笑》中，又由它传递给观众，实现了人物与观众的直接交流。在《肖申克的救赎》中，音乐激发了囚徒们对希望和自由的向往，令瑞德抚摸口琴陷入沉思，也实现了对观众精神和心灵层面的冲击和影响。这些都是其他艺术工具和手段难以取代的。

　　优秀的电影音乐能够跨越国界和文化差异，通过对音乐情感功能的演绎，影视作品能够发挥电影音乐从形式功能、叙事功能到情感功能层层递进的作用。音乐的这种情感功能，有助于揭示作品主题，探寻人性，对人生价值进行深层思考，提升作品的情感张力，让影片实现对生命意义的追寻，对崇高人格的诠释，成为挖掘作品精神内涵的金钥匙。

　　（作者系广州职业技术大学公共课教学部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