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上海“模速空间”大模型创新生态社区调研时指出，人工智能技术加速迭代，正迎来爆发式发展，上海要总结好以大模型产业生态体系孵化人工智能产业等成功经验，加大探索力度，力争在人工智能发展和治理各方面走在前列，产生示范效应。其中，“生态”一词尤其值得关注。

　　在基础前沿研究和关键技术快速密集突破、科学研究范式及技术突破模式持续迭代升级、大国战略博弈不断深化的新形势下，科技和产业竞争已超越具体的产品和服务层面，演化为体系、生态的竞争。推动形成具有竞争力的开放创新生态，方能赢得科技突破和产业能级跃升的先机。上海作为科技强国建设的排头兵，必须加快在此方面的探索。

　　创新生态改善明显

　　近年来，上海一手抓条件和能力建设，一手抓体制机制改革，创新生态明显改善。已建、在建和规划建设的大科学设施已达20个，为重大科学发现和技术突破提供有力支撑。在2024年自然指数“科研城市”全球排名中，上海升至第二位。国家级科研机构及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研究所集聚上海，数量仅次于北京。科睿唯安《2024全球高被引科学家》榜单显示，上海以164人次位居国内次席。清华大学与Nature合作编制《国际科技创新中心指数2024》，对全球120个城市（都市圈）的创新生态进行测评，上海位列伦敦、旧金山及纽约之后，位居全球第四位。

　　金融服务、法治环境、知识产权保护等是创新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上海近年来在这些方面取得一定进展，但也存在一些问题。金融服务方面，国际金融中心对科创中心的赋能作用尚不明显，“投早、投小、投长期、投硬科技”的科技金融生态还没有完全形成；早期股权投资占比偏少，耐心资本供给明显不足；国资创投的引导和保障作用没有充分发挥，“科技—产业—金融”的良性循环尚未形成。法治环境方面，上海不断完善包括《上海市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条例》《上海市推进科技创新中心建设条例》《上海市科学技术进步条例》等在内的科创立法保障。同时，必须认识到民营科技企业仍然是上海的短板弱项。从TOP5企业PCT数量占城市总量的比重看，上海远远落后于斯德哥尔摩、圣地亚哥、巴黎等国外城市，也落后于深圳和北京。在2024年中国民营企业500强中，上海仅20家，与浙江106家、江苏89家、广东50家相距甚远。接下来，上海应全面审视在保障民营企业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平参与市场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方面的制度缺口，提升制度供给的质量和效率。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知识产权司法保护稳健有余而创新不足，应对前沿技术领域侵权案件的能力偏弱；上海知识产权法院尚未成为独立法院，不利于集中审判力量处置知识产权司法保护案件；知识产权民刑衔接、行刑衔接、跨区域执法协作仍需持续完善，知识产权裁判尚未形成全球影响力。

　　全链条服务体系是创新生态的黏合剂，既可以满足本土创新需求，也可以吸引全球创新资源。目前，上海面向科创全过程的全链条服务能力尚未形成。对标国际一流，在前端知识生产、中端知识传播与扩散、后端知识转化方面都存在差距，亟须补链、固链、强链。一要建立全市科技服务业跨部门协调机制，强化政策协同；二要进一步丰富科技服务业供需互动的界面，围绕园区、龙头企业、大科学设施、高校院所布局科技服务业；三要对标一流，完善知识产权司法与执法，探索新型知识产权保护举措；四要围绕基础研究、产业共性技术研发、高端检验检测服务、关键核心材料研制等需求，加强行业功能性平台建设；五要严格保护外资企业知识产权，充分利用“负面清单”制度和市场准入机制，支持科技服务业跨国企业在沪设立研发总部，促进外资企业内部科技服务外部化，面向中国乃至全球市场提供高端科技服务。

　　持续服务国家发展战略

　　在促进产学研深度融合方面，上海已形成一系列成功模式。一是以领军企业为龙头，携手学科优势明显的高校院所，带动产业链上下游企业，针对行业共性难题开展协同攻关，实现核心技术突破的“产学研用链”模式。二是政府主导，整合企业、高校院所及医疗机构资源，围绕国家战略或民生需求开展技术攻关和产业化应用的“政产学研医”模式。三是长期目标锁定、机制化协同及资源整合的“产学研战略联盟”模式。四是企业出题、科研单位解题、市场阅题的“企科”模式。五是依托高校“母体”或企业领导人母校，产学研一体化的新“母子共同体”模式。六是从临床难题出发，医院自行攻关突破，取得技术专利后与制药企业合作，将科研成果转化为产品，应用于临床实践的“临床—产学研”模式。

　　在服务国家战略方面，上海还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继续发力，实施体制机制突破，增进主体间协同效度。一要推动重大科技项目的形成机制和管理体制改革，凸显“发现真问题—真研究问题—解决关键问题”的产学研合作逻辑；二要深化各系统、各领域的科技评价制度改革，增强不同类型主体合作意愿的协同共识；三要破解资源共享、成果共用、场景共建中的“堵点”问题，推动形成面向特定领域产学研合作的体系化能力。

　　当前，国际科创中心城市间的竞争日趋激烈，上海必须加快数字化转型，提升智慧治理水平，营造更加开放、包容、高效的创新生态，深度嵌入全球创新网络，助力国家提升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影响力。一要强化战略敏捷性，着力提升决策水平、增进布局效度、谋划生态位势，保证上海科技创新治理的前瞻性；二要加快推进算力网络和可信数据空间建设，以及AI for Science和AI for Technology的超前布局，夯实全社会创新的物质技术基础；三要积极探索人才、技术、资本等创新要素向未来产业新赛道汇集的新模式和新机制；四要增强从科研前端到消费终端的场景组织能力，将累积的创新要素浓度转化为上海科技创新的生态位势，进而转化为产业发展动能；五要依托已投入运行的大科学设施，加快提升其开放设计水平和运营服务能力，策划和组织国际大科学计划，推动设施驱动的前沿科技创新；六要办好世界顶尖科学家论坛、世界人工智能大会、海聚英才创新创业峰会、浦江创新论坛、国际创新创业大赛等活动，发挥其凝聚共识、启动议题、发现人才、链接资源等作用。

　　创新生态涉及要素浓度、协同效度、治理成熟度等多重因素，其能级高低取决于“教育—科技—人才”和“科技—产业—金融”两个循环的运行质量，以及与全球科技和产业活动的紧密程度。上海应强化战略敏捷，保持战略定力，把握好生态演进的“快中慢”变量，着力推动形成“科学家敢干、资本敢投、企业敢闯、政府敢支持”的开放创新生态。

　　（作者系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上海市产业创新生态系统研究中心执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