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作为高等教育发挥教学、科研、服务等综合功能的基本单位,其优化布局已远超单纯的知识生产范畴,不仅直接影响高等教育作为教育强国建设龙头的贡献力,更成为支撑中国式现代化、应对全球科技竞争的战略性工程。在教育强国建设蓄势突破的关键阶段,亟须进一步优化高等教育学科布局,增强高等教育学科与国家重大发展战略、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适配度,为新质生产力供给学科专业对口的高质量人才。
以国家战略需求为牵引布局学科
我国高等教育学科门类齐全、学科体系较为完善。本科阶段有12个学科门类、93个学科专业类、816种专业;研究生阶段有14个学科门类,共有一级学科117个,博士专业学位类别36个,硕士专业学位类别31个。同时,新增“理工农医”专业较多,根据教育部公布的2023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近十年本科高校新增“理工农医”专业10424个,占新增总量的54.5%。
尽管我国高等教育学科结构调整从未停歇,但仍出现了高校学科专业优化速度滞后于产业结构升级换代的问题,传统学科人才培养的“旧供给”与快速发展的产业行业岗位“新需求”之间存在错配。因此,要进一步加大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建立科技发展、国家战略需求牵引的学科设置调整机制和人才培养模式。
加强顶层设计,以国家战略、社会经济发展重大需求为导向,统筹社会经济与高校学科布局,畅通“产业链—学科链—创新链—人才链”。学科布局的优化绝非闭门造车,而是要与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形成精准对接,建立重点战略学科国家引导布局、支持发展机制。国家职能部门协同研究“战略需求—高校学科”布局,围绕国家社会经济发展定位、区位经济功能布局,制定差异化高等教育学科发展支持政策。国家通过政策引导、资金支持、跨学科平台建设、重大项目、人员调配等方式,引导高校学科与国家社会经济发展战略相匹配。
建立产业布局、学科发展科学预测机制,启动学科专业动态调整机制。运用数字化等技术手段建立“产业—学科—人才”数据库,实现精准分析。根据产业发展、学科设置、专业布点、人才专业培养等监测数据,国家职能部门定期研究“学科需求图”,科学预测学科发展趋势,明确高校学科设置调整方向。建立学科预警机制及动态调整机制。对学科专业就业情况进行追踪,并对学科专业发展进行动态评估,根据动态监测将各学科专业的社会需求、招生计划、培养方案、学科专业建设结合起来,对就业率较低的学科专业及时预警,建立退出机制。合理控制学科专业数量,形成既能服务当前产业与行业现实需求,又能引领未来发展的学科专业结构。
以集聚效应培育顶尖学科
在2025年QS世界大学学科排名中,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各有两个学科跻身世界前三。这意味着我国顶尖学科建设取得新成就,但我国高等教育顶尖学科在数量和国际影响力方面,距离教育强国目标仍有一定差距。
从国际经验来看,经济发展与高等教育顶尖学科建设表现出联动关系,并呈现强者愈强的“马太效应”。核心城市由于其强大的虹吸效应吸引了高水平人才及资源,自然形成了代表一国最先进生产力的产业集群,往往起到引领全国经济增长与产业发展的作用。而在这些产业集聚的城市建设高水平大学和一流学科形成集群效应,已为国际惯例。例如,美国的东北部大西洋沿岸城市群以纽约、波士顿和费城等为核心,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顶尖世界名校坐落于此,2025年的QS排名中哈佛大学在15个学科中排名第一,麻省理工学院在7个学科中排名第一。可见,顶尖学科、一流高校、经济发达城市形成了集群联动。
集成电路、人工智能、量子科技、生命健康等学科领域不仅是全球科技竞争的制高点,更是解决“卡脖子”问题的关键突破口。借鉴国际经验,这些重要学科需要在具备资源、技术、人才条件的高等教育高地布局。例如,上海交通大学依托张江科学城,建成“智能无人系统研究中心”,吸引全球顶尖学者,形成跨学科研究高地。因此,高等教育顶尖学科布局首先应充分考虑学科资源配置需求与发展规律,聚焦资源虹吸效应强、发展基础好、创新条件完备的关键区域与重点领域,加大人力、财力、物力供给力度,取代“撒芝麻盐”的平均主义供给方法。在京津冀、长江经济带、粤港澳大湾区等科教资源富集、实验室创新平台聚集、各类科研人才云集的战略高地,推进顶尖学科建设,努力突破关键核心技术难题,在重点领域、关键环节实现自主可控,着力解决影响制约国家发展全局和长远利益的重点难点问题。
此外,高等教育顶尖学科布局还应充分考虑高校已有的研究基础,契合地方资源优势及产业特点,因地制宜优化高等教育顶尖学科布局。支持各区域进一步挖潜当地优质资源,围绕当地产业优化高等教育学科布局,支持当地建设学科高地,特别是挖掘中西部地区在高原科学与技术、生态学、清洁能源科学等方面的潜力。如宁夏大学建设现代产业学院,聚焦葡萄与葡萄酒工程等特色学科,获取资源倾斜;云南大学依托生物多样性优势,打造生态学学科集群,服务西南边疆生态保护。
以制度建设促进交叉学科建设
根据教育部2024年10月公布的高校自设交叉学科名单,截至2024年6月30日,全国共有239所高校自设了878个交叉学科,占比达14.85%。如北京大学自主设置能源与资源工程、中国学、数据科学等5个交叉学科,涉及化学、哲学等多个一级学科。可见,各高校对交叉学科设立反应迅速。在高等教育交叉学科快速设置的同时,还应注意到我国交叉学科的发展仍处于起步阶段。促进交叉学科发展,除了需打破观念、惯习等因素的制约,还需突破制度障碍,建立并完善促进学科交叉与融合的流动机制。
以政府为主导,建立长周期可持续的资源配置机制。针对交叉学科在建设周期、成果转化、设备资源使用等方面的特殊性,国家应构建多渠道的经费支持体系,如设立非竞争性的、需求导向的交叉学科研究基金,积极吸纳非营利组织等的经费支持。
积极引入市场因素,发挥市场在交叉学科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深化产教融合机制,建立应用学科成果转化机制,设立合理的学科绩效分配比例,吸引企业等市场主体为高校交叉学科注入发展资源。加强企业与高校交叉学科的对接,将交叉学科建设、人才培养与产业前景、产业链升级转型结合起来。
建立高等教育学科分类评价机制,健全适应于交叉学科发展的人事管理制度。交叉学科打破学科界限进行长周期建设,需进一步加强跨学科、跨平台有组织科研制度建设,改革高校教师评价考核办法,在实际操作中加强人员保障与资源配置。加强跨学科平台建设,完善学科资源共建共享机制。在交叉学科研究项目、育人任务过程中,人员与资源实现动态调整。在研究项目结束后,从事交叉学科研究的高水平人才专业成长及学术团队不受影响,前期投入的各种资源设备等学科资源能够得到再利用。同时,打破教师专业成长、考核评价、人事管理依托院系、依托学科的逻辑,建立以项目周期为单位的交叉学科科研人员考核办法。设立交叉学科评价指标体系,关注增量评价指标,对交叉学科进行整体成效、长期成效评价。对青年科研人员参与交叉学科贡献的评价打破第一署名的要求,关注其实际工作量,鼓励其积极参与交叉学科研究。
高等教育学科布局优化是一项系统性工程,需要以国家战略为牵引、以集聚攻关为创新、以交叉融合为增量。战略牵引是方向,能够确保学科发展与国家需求同频共振;集聚攻关是动力,能够通过协同创新培育全球领先的顶尖学科;交叉融合是增量,能够促进高等教育在传统学科优势上另辟蹊径把握发展机遇。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教育与社会发展研究院副研究员、教育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