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探讨人口发展的规律，对促进现代化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口发展呈现出一些独有的特征。据此，学术界围绕中国人口发展及其相关问题进行了大量研究，为推进中国人口学与社会学在相关领域的研究提供了充足的学术资料。事实上，中国人的生命历程在社会制度的构筑下，已具有显著的制度结构性，形成了具有动态流动时空特征的“生育—教育—就业—养老”的时序结构。在改革开放早期，中国依托传统的劳动力数量型人口红利实现了经济的飞速发展。随后，在政府教育强国计划及健全妇女地位提升的政策推动下，形成了人才红利与性别红利；在发展过程中累积的劳动者技能提升形成了人力资源红利；在应对老龄化过程中获得了长寿红利。以上四种红利一并形成了全新意义上的综合人口红利，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解决好人口总量、人口素质、人口结构和人口分布的现代化问题，是实现中国人口现代化的关键。目前，中国人口现代化发展面临的问题主要有如何保持人口总量的基本规模、提高人口综合素质、人口区域与城—镇（乡）—村分布的合理化等。近年来，中国的生育率持续走低，由此带来的一系列发展问题都必须重视。要想缓解这些问题，必须将个体发展与人口规律、微观生命历程发展与宏观社会人口结构等有机结合，共同促进问题的解决。

　　从生命历程来看，婚姻和生育这两项重要生命事件的发生时间密切关联。当前中国人的家庭观念和婚育情结依然非常强，并深刻影响着人们的婚育理念和行为。虽然“普婚普育”是当前中国主流的婚育模式，但正如学者研究所发现的，中国人的婚育行为呈现出晚婚晚育的特征，终身不婚和终身不孕的比率正在逐年攀升。在人口结构变化维度的育龄妇女减少、社会心态维度的婚育观念变化等多方面因素影响下，我国生育水平持续下降。在生命历程的儿童与青少年阶段，中国各教育阶段逐步制度化，尤其是义务教育的普及和高等教育的扩张，构筑出儿童与青少年阶段的结构性特征。制度化的教育系统以入学年龄、年龄分级等为基础，将个体的生命历程区分出一段专门的受教育时间。同时，国家陆续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禁止使用童工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等法律条文，以此保护儿童与青少年的受教育权，并设置了工作准入的最低年龄门槛。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各教育阶段的入学情况可知，儿童与青少年阶段停留在教育系统中的生命时间不断延长。这也揭示出，教育制度结构对生命历程主体的教育活动有着重要影响。据此，探索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教育体系建设道路，深化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等在教育领域的应用，评估及优化当前义务教育阶段和高等教育阶段的教育政策具有重要意义。以此，高质量教育体系的有效构建能从整体上提高人口素质。

　　社会成员生命历程中的受教育阶段一旦结束，不论在制度安排还是在社会主流的人生期望上，个体都会被认为应该进入劳动力市场参加工作。随着中国城镇化的快速发展，整体意义上而言，“乡土中国”正加速向“流动中国”演进，“流动”成为中国当代社会的基本底色之一。中国人口流动的“外迁—回流”“外迁—再外迁”等动态特征突出，就业、婚姻、家属随迁和升学等成为中国人口动态流动的主要原因，我国人口流动概率分布呈现出由低到高再逐渐降低的“倒U型”特征。随着教育制度和职业制度的变革，区域间收入差距增大，这进一步引发了区域层面的大规模人力资本流动。比如，长三角与珠三角地区部分发达省份潜在的工资增长就促使劳动力在经济理性层面为了较高的预期收益和优越的就业条件进行省际人力资本流动，高教育水平的人力资本尤其如此。就区域发展差异而言，区域间收入差距来源于人均资本存量和技术水平，而高水平人力资本流动是区域收入水平差距的主要原因，也使最富裕省份在人口转型后期积累了较大的人均资本存量，并实现了较高的生产率水平。此外，就学与就业的空间流动也会影响人口分布。因此，为改善中国劳动人口的均衡性就业情况，就需要关注重点人群的人力资源开发，从而在空间维度增加人口的就业供给。

　　生育率和死亡率下降导致的人口底部与顶部老龄化现象已成为全球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当前，中国人口老龄化已进入快速发展阶段。在生命历程的老年阶段，面对不同领域的保障对象，我国陆续建立了城镇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等制度，逐步在制度框架上实现了全覆盖。虽然老年群体内部会因不同的养老保险制度而享有不同的养老待遇，但不可否认的是，养老金成了中国全体老年人所特有的权益。养老保险制度将社会成员的生命历程切分出一个即便退出工作但只要达到特定年龄便可以领取养老津贴的阶段，老年阶段成为人生中的一个可预测、可规划的结构化人生阶段。进一步看，养老保险制度的客观存在，使得个体即便处于青年或成年阶段，也可以规划未来老年阶段的生活。那么，在国家发展战略的背景下，精准识别当前养老服务体系存在的问题，准确把握当前及可预期的未来老年人养老服务需求，在此基础上优化中国养老服务体系，提出具有延展性的中国特色养老服务体系建设方案，就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总之，队列要素下的人口在时空之维的健康有序发展，对中国的经济社会与国家安全等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加之人口问题及其政策所涉及的学科广泛，因此，生命历程视角下的中国人口现代化与政策，就必然成为人口学、社会学乃至整个社会科学领域经久不衰的研究主题。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流动人口的社会经济地位、健康素养与健康结果研究”（20BRK040）阶段性成果）

　　（作者系南京大学社会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