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城市形象的传播与数字场景重构

2022-05-24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近年来,中国城市建设飞速发展,获得海外媒体高度关注。不少城市也相继提出国际化定位,力图打造具有影响力的现代化国际大都市。城市形象是一个多维度动态的建构过程,与同期的经济、技术和文化等结构要素的合理配置密切相关,特别是当前数字媒介技术的发展及城市传播研究范式的兴起,为城市形象注入全新的时代内涵与技术灵韵。在此崭新的语境下,城市形象应依循当前媒介的物质性转向趋势,探索城市传播的数字场景重构,将城市空间中的实体媒介、数字媒介和人这一具身媒介融入城市形象的多维建构和感官传播之中,推动城市形象高质量传播、助力新时代城市谱写新篇章。

  “城市形象”历史嬗变与动态建构

  城市形象是一个多维度的、动态的建构过程。“城市形象”一词最早由美国学者凯文·林奇于1960年提出,指城市景观本身的可识别性和视觉形象产生的“公众印象”[1],强调实体空间中的城市形象。随着大众传播(包括互联网)的发展,意大利学者约翰·富特赋予“城市形象”新的维度,认为“城市形象”离不开大众媒介在拟态环境中建构的“媒介形象”,是人们对城市的“主观印象”[2],更为注重拟态环境中的“媒介形象”。此种范式由于媒介本身的拟态性和建构性使城市形象研究脱离了城市本身的物质性、真实性和人之于其中的主体性。随着数字媒介技术的发展和未来5G物联网的到来,学界已开始呈现媒介研究的“物质性转向”,城市复合空间中的各类在线化生存、移动实践和赛博格现象引发了一轮关于城市传播的新思考,再一次重构了“城市形象”内涵。也即是说,城市空间中的任何物质性的存在皆可通过数字媒介及其构筑的多维场景传播城市文化、建构城市形象。在此范式下,学界开始重新思考人、媒介、技术、文化、空间和传播之间的关系,这也是新时代城市形象传播的一个崭新突破口。在此崭新范式下,有关城市形象传播研究和实践应不再囿于上述以媒介事件和城市宣传片为主的传统的媒介再现式范式,要结合媒介的物质性转向重构城市形象的崭新内涵,创新“情境漫游”的研究方法,关注城市空间中的任何一个“会说话”的物质性的存在,譬如空间景观(地标建筑)、城市之光、大屏幕、霓虹灯、轻轨、地铁、共享电车/单车等包括人的移动、信息的流通、意义的共享等各类城市传播实践,注重人与媒介城市的数字交往及其感官体验。至此,城市空间中的物质基础设施及其数字交往实践愈来愈成为新时代城市形象的重要关注点,也应成为国际大都市发展的重要指标。本文结合以上崭新城市形象内涵,探讨城市空间中多个层面的数字场景重构问题。

  数字场景重构:复合空间与资讯流动

  现代城市大都由生产和交换的商业网络发展而来,“流通性”一直贯穿于城市发展的固有逻辑之中。物联网技术加持下的数字城市可最大程度地释放人、物与资讯的流通力,实现线上线下复合空间的实时联动,将人、物的移动实践与流通资讯相融合,极大地调谐了人与城市及整个城市实践的可沟通性。具体来说,城市空间中诸如地铁、轻轨、公交、共享单车等处处可见、实时互动的移动实践,辅之以移动数字屏幕的应用,使人在城市实体空间中的每一个移动节点及实时信息都能找到与之相对应的线上网络节点及传播图谱,双重加持了城市复合空间中的资讯流通。这里特别强调的是移动数字屏幕的应用。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柱廊和大屏幕都被认为是大都会主义的象征[3],而今数字城市中的移动屏幕媒介作为线上线下空间的实时接口,本身潜藏着巨大的“可沟通性”潜力,这些数字屏幕可用于政治宣传、商业用途、文化传播、公共艺术、人员分流等众多领域,集符号性、审美性、公共性和技术性于一身,于城市复合空间中平衡资本逻辑、文化逻辑、技术逻辑和人的诉求,提高了市民的主体参与感和地方归属感,尽显数字之都“可沟通”的核心与魅力。数字城市复合空间中的资讯流动可重构人与人、人与机构、人与城市之间的数字沟通场景,加速城市各个参与主体之间的资讯共享与结构变革。

  数字场景重构:数字重访与时空对话

  现代城市常集合历史、现代和科技的多元面向彰显其都市魅力。数字城市可将三者融于一体,以数字技术和现代视角重访城市集体记忆。城市记忆是一个时间维度的概念,一方面指城市自身的记忆,如地标建筑和博物馆;另一方面指融入城市媒介事件的个体记忆,如线上仪式(公祭仪式)。城市记忆的保存、记录和重访可通过重构城市传播的数字场景,实现历史与现代、个体与城市的时空对话。具体来说,从城市自身的记忆来看,现代城市的高速发展时常会丢失曾专属于城市的某些记忆和特色。博物馆作为一种空间媒介连接着城市的过去和现实、日常和经典、个体和群体、区域和世界,“以物为媒”书写着城市的文化记忆。数字博物馆延伸了传统的“以(文)物为媒”的城市书写方式,辅以“一(文)物一(二维)码”的数字场景标配,丰富了有关城市记忆的叙事空间和书写逻辑,重构了有关城市记忆的数字场景。从城市个体记忆来看,媒介事件的生命力可延伸到数字时代,在数字城市中通过数字展演、个体参与和城市记忆相结合,重构数字纪念碑、线上仪式等数字场景,从更长的时段考察城市媒介事件的生前身后,不仅可以加强个体之于城市的公共意识,亦可强化个体对城市的情感认同和专属记忆,随时随地对城市进行数字重访与时空对话,重构数字城市的时空场景与公共意识。

  数字场景重构:数字导航与打卡文化

  随着数字技术驱动下城市实践的快速发展,数字导航与打卡文化的结合重构了数字城市的文化消费场景,重置了现代城市的文旅资源,重启了地方城市的烟火经济。人类的媒介接触,正在从读书、听广播、看电视转向导航,超越了媒介固着于抽象符号系统的限制,开始转向一种直抵生存现实的基础性实践,这极大地拓展了人与媒介关系[4]。数字导航作为个体在城市空间中的日常移动实践和消费实践的结合体、“线上打卡+线下体验”的数字消费模式的标配仪,不仅提高了个体之于城市的空间感和便利性,也彰显了城市之于个体的可供感和可见性。这种可见性让人更具有地方的融入性。移动地图既能够促进熟人间亲密关系的发展,也为都市陌生人间的公共交往提供了可能性;在基于移动地图的移动实践中,空间也经由这一适地性媒介被赋予意义,进而转化为地方[5]。具体来说,手机直播辅以数字导航技术下的具身打卡实践囊括了数字城市中的移动实践、消费实践和文化实践,主流媒体主推城市文化街区、文化景观等城市知名文旅资源,社交媒体网络达人主探流动摊贩和深巷小店,与数字导航和移动媒介的位置可见和算法推荐形成联动,制造文化消费新话题、创造文化消费新景观、激发城市文化消费潜力,形成并丰富对周遭环境和城市空间的个体经验,重构数字城市特色的打卡文化与消费场景,建构所处地点的个人意义及地方认同。

  数字场景重构:感官再造与审美体验

  都市的魅力就在于它的世俗魅惑和玄幻新奇,能给城市中的每一个孤独个体带来愉悦的感官体验和广泛的归属感。这实则强调的是包容,包容新的思想、新的审美和新的生活方式,而这些似乎都得从新的媒介开始。延伸来自使用,使用产生延伸;人在媒介使用中改变感知比率[6]。物联网技术驱动下的数字城市可使人在崭新的媒介实践中重构人的感知比例。在万物皆媒的数字城市中,灯光、建筑、声音甚至味道等任何一个城市空间中的物质性存在都可视为正在使用且传递信息的媒介,这些作为人的延伸的新兴媒介可听、可看、亦可触,在如今视觉被过度开发的时代调谐着人的感官比例、再造了个体的审美体验,重构了数字城市的感官场景与个体的空间体验。具体来说,无人机灯光秀、迪士尼烟花秀、水舞光影秀、地标灯光秀、墙体艺术和行为艺术等将声音、灯光、文化与节庆氛围相融合,重构数字城市的多重感官场景和审美体验,勾勒出一幅科技与艺术共创生的城市画卷。总之,现代社会生活的空间体验经由建筑结构与都市领地、社会实践和媒体反馈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相互构造过程而崛起[7]。数字城市中的物质性媒介通常是数字媒介与建筑美学、生活美学、艺术学和光学等相融合的一种新型媒介和国际前沿理念,更能满足都市市民的新奇向往和多元审美,于潜移默化中勾连起人的共通情感与身份归属,重新找回长期失落的“感官调谐”与“恋地情节”。

  数字场景重构:科学实践与秩序生成

  遵循技术逻辑的城市发展带来的是人口数量的增长、城市空间的扩张和公共资源的紧张,似乎并未让人们如愿以偿地找到幸福感。这并非是要否定技术在城市发展中的作用,而是反思技术逻辑的实质,因此才有了新时代中国城市的“高质量发展”的逻辑转变。不可否认,技术带来的城市问题最终还是要靠技术来解决。特别是在当前物联网和智慧城市兴起之时,城市的发展与变革更加离不开技术的加持和科学的实践。数字技术并非把外来的虚拟空间与既有的真实空间相连接,而是作为构成条件之一,生产着人们所处的现实空间环境[8]。也即是说,数字城市不仅延伸了社会空间,也生产着社会秩序,这关涉到城市的资源分配和公共服务质量,最终指向社会公平和人的幸福感。具体来说,随着城市对互联网基础设施的加大投入,二维码、一网通办、线上预约系统、线上资源平台的开发,对城市空间中的各类资源拥堵问题进行大数据分析、精准预测和预约分流,并对城市公共资源实现线上线下实时共享、联动体验,确保数字时代城市空间的合理布局、城市资源的优化配置,充分发挥其人员分流和资源分配的科学实践和秩序生产的功能,足以提升市民生活的整体幸福感。这些持续积累的科学实践与媒介经验,在拓展使用者个体的城市空间经验与想象的同时,更能凸显未来科技生活的秩序生成与特殊样貌。

  数字场景重构:跨国空间与国际大都会主义

  数字城市的发展逻辑与国际大都会的核心不谋而合,都关注存在的核心和广泛的归属感。互联网可以实现全球网民在同一时间对同一事件进行交流与分享,搭建了可供人们沟通的跨国公共空间,但互联网赋予了我们强大的沟通能力,但并未增强我们彼此认同的能力。物联网技术加持下的数字城市使城市本身处于现实的公共空间和开放的公共领地,这种数字媒介可激发城市空间参与者的交往理性,足以召唤并通过想象构建人类共通的意义和世界共享的价值。澳大利亚学者尼克斯·帕帕斯克爵迪曾尝试以国际城市大屏幕作为媒介载体展示国际城市艺术品,辅以移动媒体进行跨国连接与人屏互动,在城市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相互嵌入的复合空间中诠释了世界想象和审美体验相结合的“国际大都市”形象[9]。具体来说,数字城市的跨国开放场景,可选择特定的时间节点,策划主题媒介事件,实时连接数字城市及其可联网的物质性媒介,并于城市的大小屏幕上投射城市符号与国际元素,实现与对外友好城市等世界各地数字城市的屏幕共享,辅以数字屏幕的互动性和现实感,与城中人体验这种跨越时空的可沟通性。各国地方市民皆可直接参与主题讨论,进行直接的观点交流,情感分享和意义想象,亦可形成大数据关键词图云和观点语象,在开放的现实空间中思考世界公民的身份和人类共同的命运,亦可在跨文化交流和技术神话中体验可沟通的城市奇观和与他者开放交流的世界理想。

  有鉴于此,新时代的城市形象传播应基于数字城市驱动下的新内涵,探索新理念,依循新范式,探讨新策略。尤其要跳出政治、经济、文化和历史等传统形象维度,重新聚焦以城市物质基础设施为底层逻辑的技术福利,尝试在时空虚实之间、日常体验之时和跨国交流之际重构数字城市传播场景,关注生态环境、社会民生、市民想象等彰显人的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的新维度,调谐人的主体诉求与媒介逻辑以及人的地方融入与情感想象。此种思考在后疫情时代的城市传播实践中更显其时代意义和人文观照。

  参考文献:

  [1] Kevin Lynch. THE IMAGE OF THE CITY[M]. Massachusetts:The M.I.T. Press,1960.

  [2] Foot. J. M. From boomtown to bribesville: the images of the city,Milan,1980–97 [J].Urban History,1999,26 (3).

  [3]PAPASTERGIADIS,N. 跨国公共领域:大屏幕和美学的大都会主义[J].传播与社会学刊,2012(21):129–150

  [4]孙玮.媒介导航的数字化生存[J].国际新闻界,2021(11):6-22

  [5]许同文. “位置即讯息”:位置媒体与城市空间的融合[J].新闻记者,2018,(06),12-18

  [6]黄旦.延伸:麦克卢汉的“身体”——重新理解媒介[J].新闻记者,2022(02),3-13

  [7]斯科特·麦奎尔.媒体城市:媒体、建筑与都市空间[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第1页

  [8]黄显.数字地理研究中的媒介和传播:人与技术的会遇[J].新闻记者,2021(06),15-27

  [9] PAPASTERGIADIS,N. 跨国公共领域:大屏幕和美学的大都会主义[J].传播与社会学刊,2012年第21期。

 

  【本文系2021年度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年度项目“陕西文化形象的物质性转向与城市传播的数字场景重构”(2021M003)研究成果,2021年陕西省教育厅专项科研计划项目“西安城市形象的物质化转向与对外传播范式创新”(21JK0314)研究成果,2022年西安市社科项目“近十年《中国日报》西安城市形象的国际传播——基于LDA主题模型建构的研究”(项目号:22LW117)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西安外国语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转载请注明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责编:张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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