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厚重的历史变得亲切

——《前四史解读》出版

2023-09-05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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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社会科学网讯(记者 王广禄)在浩如烟海的中国古代历史文献中,被称为“二十四史”的纪传体史书最为重要,号称“正史”,而其中的前四部《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最受后人推崇,被称为“前四史”。“前四史”是纪传体史书的卓越代表,也是史学家研究先秦、两汉至三国时期历史的重要史料依据。把二十四史通读过至少两遍的“学霸”吕思勉先生,主张普通读者不必通览二十四史,但推荐读一读“前四史”:“正史卷帙大繁,又无系统,非专门治史的人,依我说,不读也罢。但四史是例外。此四书关涉的范围极广,并非专门治史的人也有用,读了绝不冤枉。……四史者,正史中为用最广,且文字优美,读之极饶兴趣……”

《前四史解读》书影

  近期,江苏人民出版社社长、历史学博士王保顶的新著《前四史解读》出版。在书中,他对“前四史”作者生平、成书过程、体例特点、内容特征、注释评价、文献价值、流传过程等进行了详细解读,为准确、全面研究“前四史”提供了帮助。

  按照“前四史”的成书先后顺序,王保顶在书中将司马迁、班固、范晔、陈寿这四位史家的家世生平娓娓道来,对成书背景和撰述经过备述其详,对结构体例和内容细致介绍,并对“前四史”各自的特点、史学思想和成就进行探讨和评述并加以比较。

  《史记》——“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史记》在中国历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史学价值、思想深度、文学水平等方面的贡献及地位均属一骑绝尘。司马迁创立了以人物传记为中心的纪传体史书体裁,其发凡起例之功不仅仅限于历史编纂学上的意义,而且在中国文化史上具有里程碑性的意义。

  《史记》由本纪、表、书、世家、列传五个部分组成,其中本纪、世家、列传记载帝王、诸侯卿相及各色人等的事迹,构成了《史记》的主体,在130卷中占了112卷。可以说,《史记》开创了纪传体史学的同时也开创了传记文学。

  《史记》传记文学的突出特点是不拘泥于固定程式,而是根据人物的身份组织材料,抒发议论。或侧重于人物的经历,曲折生动;或侧重于人物的言论,意味深长;或借人物抒情言志, 议论风生,真切动人。因此,《史记》记述各阶层的人物,方式不一,皆能各尽其妙。就此而言,后世正史的传记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的确难望其项背。

  刘邦和项羽是其中两位著名人物,司马迁选取典型事例写出他们各自不同的性格特点,在这种描述中又可见其不同的人生归宿。沛里痛饮、击筑高唱《大风歌》、鸿门宴、垓下被围、乌江自刎……这些精彩情节如珠玉相串,美不胜收,贯串而成《高祖本纪》《项羽本纪》,展示了司马迁极高的文学技巧。

  《史记》面世后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在流传过程中影响深远。不仅在中国古代历朝历代乃至现当代影响甚巨,而且“文化输出”到了日本、欧洲等地。

  取材于《史记·赵世家》的杂剧《赵氏孤儿》在法、英等国的影响颇具代表性。传教士马若瑟将《赵氏孤儿》传入法国,伦敦出版商竞相抢译。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将其改编为《中国孤儿》剧本,在巴黎上演后引起轰动,把中国文化热推向了新高潮。他把从《史记》、从东方文明中汲取的理性、智慧、道德等人文主义因素,用作启蒙的理论工具,用作了对中世纪神学进行斗争的武器。

  《汉书》——断代为史,正史典范

  《汉书》作为第二部正史,在史学文献中具有重要的影响。《汉书》的主要特点是:体例上,创立断代纪传体,对《史记》体例加以改造,被后世正史奉为圭臬;材料上,《汉书》以“多载有用之文”的特点,成为西汉史料的渊薮;思想上,反映汉代思想领域儒学政治化的现实,体现出理性、民本思想及正统观念等特征,当然也带有时代的印记。

  因其正统观念,《汉书》在封建社会中一直享有优越的政治地位;文学上,无论是文坛高手班固的辞赋还是《汉书》中载录的西汉文章,都深刻地影响着后世文人学士。

  三国鼎立时期,军事、政治竞争激烈,江东孙权非常重视对太子孙登的调教,就以《汉书》作为基本素材来教习孙登,使其 “习知近代之事”。建立后赵政权的羯族首领石勒凶狠强悍, 戎马倥偬之中对《汉书》却是情有独钟,时常让人为他读此书,显然他看重《汉书》并非附庸风雅,怡情冶性,而是从中汲取历史教训。柳宗元对《汉书》在文学上的贡献大加赞赏。黄庭坚极为推崇《汉书》的文采和精神旨趣,一有闲暇即研读,友人相聚也以读《汉书》为乐趣,简直到了须臾不可或缺的地步。朱熹不仅要求弟子读《汉书》,而且要求对其重点内容心记口诵。

  《汉书》文字洗练简洁、明净典雅,备受后人青睐,但过分追求文字简洁,不免影响其形象性和生动性。如有关鸿门宴的记载,项羽不听范增安排,让刘邦得以逃脱,坐失良机,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中记载说:“亚父(范增)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人物形神兼备,生动自然。而班固在《汉书·高帝纪》中记述这一情节云:“〔范增〕怒撞其斗,起曰:‘吾属今为沛公虏矣!’”文字气氛明显不如前者。

  历代有关马、班《史记》、 《汉书》短长优劣的评论很多,见仁见智,未有定论。明代学者徐中行“二氏皆良史之才,而其得失靡定”的论评颇有见地。《史记》和《汉书》的不同特点决定了其各自不同的文化地位:在正统文化层面,《汉书》一直享有较高的政治地位;而在非正统文化层面,《史记》在士人中有着广泛的影响,尤其在宋以后的通俗文化中,《史记》的影响得到扩大和深化。对待二者要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具体分析。

  《后汉书》——正一代之得失

  《后汉书》作为“前四史”之一,不仅具有重要的史料学价值,在中国古代史学思想发展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后汉书》虽然是记述东汉历史的基本材料,然而从史料学角度言之存在明显的不足。其一,只有纪、传,不作表,使后人对后汉许多纷繁复杂历史内容的了解加大了难度,不能不影响到史书的价值。其二,范晔过多地着眼于东汉“士”阶层,许多内容围绕士群体而展开,而对下层民众的记载显得过于薄弱,这点与《史记》比较尤为相形见绌。其三,《后汉书》中有关农民起义的史料相对匮乏。在这一点上,班固、范晔与司马迁相较均大为逊色。

  与马、班的史、汉不同,范晔明确地以“正一代得失”为写作主旨;以总结一代存亡兴衰的历史教训为著史出发点,使史书的功能明确化,反映了“史的自觉”。范晔这个写作主旨的产生,自然有主客观方面的因素。从主观方面来说,范晔不是史官,且所处的南朝刘宋与东汉相隔数代,忌讳较少,著史时身处远离政治漩涡的宣城,能潜心以新的视角审视历史。客观方面而言,是史书功能的明确化及史学自身发展的结果。经过司马迁、班固两位史学大家的努力,史家及史书大量涌现,史学从经学分离出来,地位日益上升,成为仅次于经学的重要门类。

  《后汉书》在思想上有两个显著特点:贵德义与薄公卿。这既是东汉历史的特点,又是范晔及其所处时代思想特征的体现。比如《党锢列传》是节义人物的画廊,通篇浸润着悲壮的凛然节气,范晔饱蘸笔墨,以历史的、文化的视角,记述了李膺、范滂、张俭等人的言行。他在《后汉书》体例中不设专记公卿事迹的表,列传中有关公卿事迹的记载也惜墨如金,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记载了大量鄙薄公卿乃至皇帝的事例,反映了他的价值取向。比如《酷吏列传》中记载了不畏权贵的董宣,因为坚持惩办行凶杀人的公主家奴,誓不向皇帝低头,因而获得了“强项令”美名。

  史书是撰述者思想、品格及意志相当程度上的体现。《史记》愤世嫉俗,激情四溢,无疑与太史公惨酷的人生遭遇有关;《汉书》的正统、缜密也与班固兰台令史、皇帝高级侍从的身份密切关联;范晔率性任诞,不拘礼法,鄙视权贵,重节尚义,在《后汉书》中体现出贵德义、薄公卿的特点也就顺理成章了。

  《三国志》——广受非议的最火“顶流”

  在《二十四史》中,就影响中国文化的广度而言,《三国志》 首屈一指。形成这种局面,至少有如下两方面的原因:其一,三国历史错综复杂,角力斗智扣人心弦,英雄人物众多,使三国历史富于趣味性,尤其符合俗文化的趣味。其二,三国之中蜀汉帝胄正统与曹魏“奸相”、孙吴豪主间的对立,为后世尤其宋以后正统观念的教化及其普及提供了极好的素材。

  在文学上,《三国志》不如《史记》自然生动,也不如《汉书》周到缜密,其突出特点是简洁,着墨不多却能勾勒出事件的情节及人物神态,脍炙人口的古典小说《三国演义》中的许多场景就直接从《三国志》演化而来,具有经久不衰的魅力。

  公元208年的赤壁之战是三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众多三国英雄人物登场亮相。陈寿继承了《左传》以来记叙战争的优良传统,重在战前双方运筹帷幄、斗智斗谋的描写。孙、刘联盟是整个战争过程的关键环节,也就成为陈寿着力点所在。他写诸葛亮出使江东,巧妙说服孙权抗曹,文笔甚为精练。

  《三国志》有两个突出特征:一是取材严谨、考证严密;二是对敏感问题曲笔回护。封建正统史家对《三国志》总体上持贬斥态度,根本原因在于陈寿以曹魏为正统,对司马氏代魏颇多回护之词,“曲笔”也就成为《三国志》的最大罪状。

  其实,“曲笔” 与“正统”一样,都是为当世统治服务的工具。司马氏固然篡魏自立,但陈寿为司马氏之臣,《三国志》对司马氏的回护是符合名教君臣大义的,是《春秋》式“笔法”。

  陈寿由于所处的环境,出于维护名教的需要回护司马氏,但在其他方面尚能做到实事求是、公平客观。体例上,虽以曹魏为正统,又将魏、蜀、吴三国同等看待,书名即定为《三国志》; 内容上,对三国历史如实记述,评价人物能越出政治集团的畛域,主要以才能和功绩作为衡量标准。从这些方面说,陈寿的心术(即史德)值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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