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词典》是按照国务院指示编写的一部规范型现代汉语语文辞书,是公认的权威辞书。它既是语言文字规范的重要载体,也是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中“国家推广普通话,推行规范汉字”这一政策的重要依据。《现代汉语词典》在1978年第1版前言中就明确指出:“这部词典是为推广普通话、促进汉语规范化服务的,在字形、词形、注音、释义等方面,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该词典自出版以来,历经多次修订,逐步趋于完善,为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指普通话和规范汉字。据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统计,截至2020年底,我国的普通话普及率已达到80.72%,识字人口使用规范汉字的比例已超过95%,顺利完成了《国家中长期语言文字事业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所提出的总体目标,即到2020年普通话在全国范围内基本普及,汉字社会应用的规范化程度进一步提高,汉语拼音更好地发挥作用。《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对第6版的修订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推广方面也多有促进,具体说来,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增补单字条目。《通用规范汉字表》于2013年6月正式颁布,该表由教育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组织制定,历时10年研制完成,共收字8105个。《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修订时认真对照该表,共增补单字条目近30条,如用于地名的“沕(hū)”“渰(yǎn)”,用于山名的“崌(jū)”“

(qí)”,用于动物名的“玃(jué)”“狨(rónɡ)”,用于金属元素的“

(lì)”,用于有机化合物的“苉(pǐ)”,等等。这些单字条目的增补,体现了它们作为专有名词用字的规范性。
二是增补字音。《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修订时除了贯彻执行《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的读音标准以外,同时也参考了《通用规范汉字表》中的读音标准,对某些字音进行了增补。主要包括:增补多音字的读音,如“穜”字除了两个读音“zhǒnɡ”“zhònɡ”以外,又增补了读音“tónɡ”;增补又读音,如“棽(shēn)”字增补了又读音“chēn”;增补释义文字中多音字的读音,如“七情”释义“人的七种感情,一般指喜、怒、哀、惧、爱、恶、欲”中的“恶”补注音“wù”;增补成语中的旧读音,如“宵衣旰食”的“衣”补旧读音“yì”;增补生僻字字音,如“

”字释义“同‘

’(hǎn)”。另外,还有一种隐性的处理方式是,通过增补典型用例来凸显某一读音,如在“奔(bēn)”第一个义项下补“嫦娥奔月”的短语用例来提示读者其中的“奔”读“bēn”,不读“bèn”,很好地解决了读者对该例读音的困惑。
三是增补新词语。语言无时无刻不处于变化之中,将语言生活中生命力强的新词语及时收录到词典中,是词典修订的一项重要任务。《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修订时,基于出现时间较早的新词语的构词理据和使用频率,共增补新词语400余个,如人们耳熟能详的“白菜价”(指非常低的价格)、“接地气”(与大地的气息相接。比喻贴近老百姓的现实生活,跟广大群众息息相通)、“零容忍”(指容忍度为零,表示决不容忍)、“碎片化”(使完整的东西破成很多零碎的片段),等等。这些新词语被收入《现代汉语词典》,说明它们已经具有了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规范地位和身份。
四是调整异形词处理方式。异形词一直是语言文字应用中的一个难点,虽然教育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于2001年12月正式发布了异形词规范试行文件《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但该表只整理了338组异形词,除此之外仍有大量异形词存在,而且之后20多年也没有再发布新的有关异形词的规范文件(《264组异形词整理表(草案)》至今未审定公布)。因此,《现代汉语词典》就承担起引导人们选用正确词形的任务。实际上,《现代汉语词典》除了收录《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中的异形词以外,还另外收录了700余组异形词,第7版修订时以理据性原则为首要原则,参考通用性原则和系统性原则,对异形词的处理方式也进行了相应调整。如增补“版块”这一新词形,并在“板块”条目下用“注意”提示,当“比喻具有某些共同点或联系的各个部分的组合”这一意义“用于报刊、节目等时一般作‘版块’”;增补“厨柜”这一新词形,并将它作为“厨柜—橱柜”这组异形词在“安装或安放在厨房里的柜子”这一意义上的推荐词形;将“莫名其妙”和“莫明其妙”由一组近义词改为异形词,并以前者为推荐词形;增补新词形“鸡枞”“埤

”,并将它们分别作为“鸡

—鸡枞”“埤堄—埤

”这两组异形词的非推荐词形;增补一组异形词“诿责—委责”,并将前者作为推荐词形;等等。对异形词的修订,可以使人们在选用正确词形时能够有据可依、有理可据。
五是增补新用法。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不仅要推广正确的读音、字形、词形,还要推广正确的用法,也就是规范用法。《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修订时对一些比较成熟的新用法予以了承认。主要包括:增补引申义,如“水1”(指质量差)、“萌”(稚嫩而惹人喜爱的)、“洞穿”(看穿;看透)、“节点”(指整体事物中的某个关键点)等;增补比喻义,如“背书2”(比喻全力支持某人或某事,并愿意为此做担保)、“干货”(比喻实在的、有价值的内容)、“蛋糕”(比喻可用来分配的财富、利益等)等;增补借代义,如“奶酪”(借指利益)等;增补泛指义,如“容错”(泛指对于工作中出现的错误或失败给予理解和宽容)、“钉子户”(泛指拒绝配合某项工作而成为障碍的单位或个人)等;增补特指义,如“老虎”(特指职位很高的严重腐败分子)等;增补量词义,如“响”(用于爆竹、枪炮等发出响声的次数)、“单”(用于签合同的生意)等。此外,因为简称往往伴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出现,所以修订时通过增补简称条目对一些简称的规范用法予以了肯定,如“政采”(政府采购)、“电商”(电子商务)、“网银”(网络银行)等。总之,以上新用法被收入《现代汉语词典》,其规范地位也得以正式承认。
六是增补漏收义项。辞书修订有一项重要内容是查漏补缺,《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的修订通过增补漏收义项使该词典更加完善。主要包括:增补单字条目下漏收义项,如“抻”增补“因突然或过度拉伸使筋骨受伤”义,“临”增补“从高处往下看”义等;增补多字条目下漏收义项,如“称职”增补“行为与某种身份应尽的责任相符”义,“显要”增补“显著而重要”义等;增补条目的子义项,如“副2”增补子义项“用于嗓音”,“则2”增补子义项“表示转折关系”等。《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对漏收义项的增补,进一步提高了其规范性、查考性和可读性。
七是完善释义。释义是体现词典质量的重中之重,为了进一步提高词典质量,《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修订时对释义反复打磨、精益求精。主要包括:用加括注的形式补充与被释词搭配的典型主语,如“澄清”补充为“(水、天空)清亮”的释义,“领涨”补充为“(价格、指数等)领头上涨”的释义等;用加括注的形式补充典型的使用范围,如“家访”补充为“因工作需要到人家里访问(多指教师到学生家里访问)”的释义,“瞻仰”补充为“恭敬地看(多用于与逝者有关的事物)”的释义等;补充被释词具体的使用年代,如“扛活”补充为“指旧社会里给地主或富农当长工”的释义等;修改具体表述,如“都”的第二个义项由“跟‘是’字合用,说明理由”改为“跟‘是’字合用,说明理由、原因,多含有责备的意思”,“资源”的释义由“生产资料或生活资料的天然来源”改为“生产资料或生活资料的来源,包括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等等。这些修订的细微之处,无不体现出《现代汉语词典》在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方面所做出的努力。
总之,《现代汉语词典》的修订是以最新发布的语言文字规范为依据,以学术研究成果为理论支撑,在密切关注语言生活的新情况、新变化基础上进行的。这体现了修订者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和追求尽善尽美的精神,对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目前,《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已出版近8年,亟须再版修订,因为只有与时俱进才能保持权威辞书的地位,才能具有长久的生命力。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副研究员、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