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问题的显现是对当前全球动荡与裂变的直观透射。疫情与乌克兰危机的交织，带来了全球场域内“黑天鹅”与“灰犀牛”的相遇，两轮能源危机与地区冲突相互叠加，能源问题与地缘问题互为原点，全球能源体系正在面临严酷的寒冬。回望过去的一年，最初单一的能源供需失衡已逐渐演变为系统的能源安全风险，原本分属欧洲的地区能源危机也日益扩散为全球经济危机、金融危机，甚至进一步演化为社会危机、政治危机。能源安全不仅是“双碳”背景下各国高质量发展的最新要求，同时也已然成为全球整体向前演进的题中之义。

乌卡时代的到来：全球能源安全亮起红灯 

　　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动荡与变革双轨并行，当全球风险社会的图景已然被刻画在人们面前时，“乌卡”（VUCA）这一蕴含着流变性（volatile）、不确定性（uncertain）、复杂性（complex）以及模糊性（ambiguous）的概念成为了对当今时代特征的崭新总结。

　　就能源议题而言，传统的能源安全主要以能源消费国为出发，聚焦于能源的供给安全，即利用适度成本获取能源（特别是石油）的足量供给；伴随着全球化时代议题间联动效应的增强，能源开始与经济、气候、环境甚至政治相耦合，能源安全逐渐演变为一种体系性安全，其不仅包含了能源的供给安全，同时还涵盖着能源的价格安全、运输安全、消费安全等多重环节。

　　所谓乌卡时代，体现了全球能源安全崭新的特质。第一，能源安全的经济属性日趋政治化。能源一直以来被看作是一种特殊的战略商品，其既源于能源交易的市场性而具有经济价值，同时又基于能源贸易的过境性和互动性而富有政治意涵。近年来，随着大国竞争的加剧，经济相互依赖关系日渐成为政治对抗的工具，能源安全在地缘政治的裹挟下逐渐被政治化、武器化，能源市场的杠杆优势成为了撼动政治关系的天秤，各国对于能源安全的关注正在超越对效率化的追逐；第二，能源安全的反身性逐渐凸显。能源安全作为一种体系性安全，其不仅具有能源体系的内在关联，同时还深嵌于水、粮食、能源（Water-Food-Energy,WFE）的安全体系纽带之中。乌尔里希·贝克在《风险社会》中曾经强调现代化风险所内含的全球化趋势和回旋镖效应——风险在空间上的平等性。当能源安全的级联传导与风险社会的回旋镖效应相互叠加时，全球能源安全也被放置于基点与终点首尾联结的莫比乌斯环叙事结构当中。

分离与联动的透射：能源流的并行方向 

　　本轮能源危机的出现是多因素、多线条、多领域相互联动与迭代的结果，疫情的持续、乌克兰危机的爆发、大国竞争的加剧、科技水平的进步以及对全人类命运的展望共同催生了对能源问题的关注，并且正在重塑全球能源的格局分布。其中，全球能源结构的回退对立与区域能源问题的全球融合透射出分离联动并行的两种趋势，加剧了全球能源体系的复杂性。

　　一方面，原本联通的能源流向日趋分离。传统的能源格局建立在一体化的世界市场基础之上，石油早在20世纪初就实现了全球范围内消费市场的建立和价格的联动，天然气伴随着21世纪初美国“页岩革命”的加持而迅速进入全球市场。在全球油气贸易一体化的趋势下，原本分散的地区性能源市场加速融合，能源领域的全球化水平得到迅速提升。然而，疫情与乌克兰危机使得原本深度一体化的能源发展图景被割裂，能源供应的全球链条回退为区域化，能源市场的一体化分散为阵营化。

　　当全球能源发展的重心已然从经济规则转向政治博弈时，丹尼·罗德里克笔下的“全球化三元悖论”得以显现，“金色紧身衣”又重新回归国家视野，政治权力与市场机制的角力再度展开。2022年以来，在所谓的“政治正确”裹挟下，美西方国家联合发布对俄SWIFT禁令、提出紧急干预能源市场计划、对俄罗斯石油价格设置上限等行为，带来了全球能源消费习惯的改变，动摇了全球能源关系的基础，造成了“资源与消费的分离、资本与需求的分离、科技与开发的分离”，全球能源格局中的对立色彩更加鲜明。

　　另一方面，原本分散的地缘属性被弥合。在全球能源格局深度调整的进程中，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引领发挥着另外一种驱动作用，全球气候变化在更加宏观的维度上改变着全球能源体系的场景，对能源价格、能源运输、能源消费等多重环节带来体系性压力。全球气候的施压推动了全球能源的绿色低碳转型，发展可再生能源成为了维护能源安全、减少外部能源依赖的重要路径。当可再生能源的地位日渐上升时，能源本身所蕴含的地缘属性被削弱，其隐喻的全球主义观照与全球联动需求进一步凸显。

　　在全球气候变化的框架下，原本分属于区域性的能源安全议题被凝合为关系全人类命运的共同话题，能源安全同时受到地缘政治权力争夺和全球治理体系构建两种逻辑的联动制约，能源权力关系到全球网络权力的再分配，其逐渐从传统的“地点空间”向着全球维度的“流空间”转变。2022年11月，《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二十七次缔约方大会（COP27）设立“损失和损害”基金、启动“全球盾牌融资机制”，通过对碳排放领域权责分配的正义性关注，助力消解全球能源治理机制中的民主赤字，在全球能源权力分布调整的进程中优化能源治理体系，弥合由于地理空间分布而造成的分散性和非对称性。

危机世界的方向：以中国智慧引领世界前行 

　　2021年欧洲天然气和电力的短缺已经使能源问题初现端倪，而后出现的一系列地缘政治冲突和能源制裁行为无疑加剧了能源危机的显现。这些事件正犹如热带雨林中蝴蝶扇动的翅膀，悄然引发了全球范围的巨大风暴。国际能源署向世界发出郑重警告，我们已经进入了“第一次真正的全球能源危机”。

　　为了在短期内应对这场危机，减少对石油和天然气的外部依赖，许多国家选择暂停对低碳经济的既有承诺，以化石燃料的投资来弥补能源缺口，造就了一个“正在燃烧的世界”。在这场能源引发的烈焰中，欧洲国家逐渐遭受能源制裁的反噬与炙烤，世界多个贫困国家开始出现政治动荡、深陷债务违约，能源安全点燃了全球政治安全的导火索。但危机中亦有光亮。

　　首先，能源安全事关国家安全。斯里兰卡的主权破产阐释了能源危机与国家政治危机之间的紧密联系。当国内安全国际化与国际安全国内化已成为基本的政治叙事时，在全球能源危机的困局中建立独立完整的国家能源安全结构势在必行。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能源安全的重要作用，旨在通过“坚持先立后破”、“深入推进能源革命”、“加强能源产供储销体系建设”等一系列举措，以能源安全格局的构建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建设，维护国家的总体安全。

　　其次，能源安全牵动发展安全。能源是历史进程和世界变局的重要推手，能源转型所引发的技术变革加速了人类社会的巨大变化，其构筑了经济与政治的纽带，牵动着权力与秩序的变革。能源转型是安全发展中的必然要求，能源安全是发展要义下的安全关切。以发展安全审视能源安全，在安全转型中统筹经济和低碳目标，或将成为破解能源“不可能三角”谜题的思路贡献。

　　最后，能源安全蕴含共同安全。面对身处风暴中心的欧洲陷入能源危机、缺少能源自给的国家在风雨中飘摇，美国能源巨头却在危机中攫取暴利。正如“尼禄在大火吞没罗马时却在拉琴取乐”，古特雷斯强调，“这种荒唐的贪婪正在惩罚最贫穷和最脆弱的人，并且正在摧毁我们唯一的共同家园”。在全球化的世界中，能源危机燃起的灰烬终将散落全球各个角落，没有国家和个人可以在这场危机中置身事外，能源安全是一种共生共在的全球整体安全。

　　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长期以来，中国对世界粮食、能源安全作出重要贡献，中国积极与世界各国携手应对粮食安全、能源安全等重大挑战。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以及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所构筑的价值引领下，此次能源危机的重创以及化石能源燃烧的余晖或将成就全球能源体系的历史转折，构划出更加清洁与安全的能源未来，以中国智慧引领世界前行。　　

　　（作者单位：吉林大学东北亚学院）